朱敏那没事人的样子,可是演给永凡看的。
在永凡哥哥的心里,原是装有金沙庵的程诗敏!朱敏先前只是隐隐约约地感到永凡有些地方不对劲,具体是哪儿没对劲,却又说不上。
朱敏心里郁闷,便掉头而去,此刻,永凡还在低头沉思。
朱敏进到树林中,心想,永凡哥哥,你不是惦念着你的静茹么,何必再往前走,回头而去,到那金沙庵,寻找多情多义多才多风qing的程诗敏……若说多情多义多才,那也罢了,多风qing----这可是从何说起?就因为程诗敏进了奢摩他,有了还俗之意?
进奢摩他,是净化心灵,如何与还俗扯上了关系?
朱敏想到这里,忽有哑然失笑之感,慌忙忍住。
这话得从反面说起,金沙庵中的奢摩他,百来年了,没有哪个师太进去过,这说明了没有极其重大的变故,女尼们绝对不会进到奢摩他之中。百来年,程诗敏是第一个进到奢摩他的女尼,问题不在谁进谁没进,关键是程诗敏是那样漂亮的女孩子,凡尘中必定惹下了无数的相思,才来到金沙庵。
按说,程诗敏从进到金沙庵的那一天起,便心如止水,看破红尘,灵魂儿已遁入空门。如何会在永凡踏进金沙庵的这一刻起,那个“止水”又生出微澜来呢?
朱敏是女孩子,她当然能够猜到程诗敏此时此刻的心理。
程诗敏在奢摩他中诵读心经,虽想排除心中的杂念,那已是不可能。在情感上面,一旦有了那样的惦念,便会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俗语云,水能渗透到任何地方,却无法穿透骨髓,而情到深处,则有蚀骨之痛,可见,世间万物,那样的情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抵挡。
朱敏又想起,永凡离开金沙庵时的悒悒之情,心中又添一痛。
朱敏在树林中,听到侈俚秀那幽怨的歌声,叹息一回,忽又惊出一身冷汗:这个侈俚秀,把情蛊种到了永凡哥哥身上,欲待何为?这可是大为不妙,如果侈俚秀催动蛊虫,永凡哥哥也会如她身后的那些个男孩,身不由已,遭受折磨。
朱敏本待一走了之,心里惦念上情蛊一事,便悄悄地躲在林中,观察侈俚秀有没有下一步动作。未几,侈俚秀的歌声渐去渐远,及至最终消失在林梢上空。
朱敏忽然有些同情侈俚秀起来,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虽说是异族,但仍是百里千里难求的佳人,她身边就没有异族的才子?若说是身边有那样的才子,为何又会走入邪路,练了歹毒无比的巫蛊之术?
这是一个大大的问号!朱敏心里默念道,侈俚秀的故事,以后一定要她当面说出。
朱敏见永凡也离开了,便想回到蜀王府去---女孩子在气头上,最先想到的,最想得到庇护的,一定是她的父母。
朱敏走出树林,往回走了一段路程,心中一事袭来,又觉乱纷纷地,理不出一个头绪。甚事搅乱了朱敏的少女之xin?
原来,仍是侈俚秀在永凡哥哥身上种下的那个情蛊。
朱敏担心,永凡哥哥哪天又遇上侈俚秀,而自己不在永凡哥哥身边,那会不会生出什么事来?侈俚秀已是这样心性的女孩子,看她身后跟着的那一串俊秀的男孩,便知道她的心性已变化到什么样了。此次永凡哥哥算是侥幸,因为有别的女孩子在眼前,侈俚秀再怎么着,那也不太可能当了其他女孩子的面,发动她种下的情蛊。
若是朱敏不在眼前,侈俚秀还会有这样的“自觉”?
朱敏摇头。
想到这里,朱敏浑身燥热起来。老天老天,你为什么要这样磨难我,非要我跟了上去,在那样的一个时刻,阻止侈俚秀的异样的念头!
朱敏不想跟了去,永凡哥哥心里,总是想着那些女孩子,先前已有了绿袄红袖,那个“绿袄”又有小名叫沐兮,名字里也带了兮字,让人好困惑哦!红袖也有一个带兮字的小名,叫做忆兮,谁和你相忆啊!次后又在金沙庵中邂逅了程诗敏,她的名字里面居然也有一个“敏”字!保不定以后还会遇到什么样的女孩子,永凡哥哥也想这样“兼收并蓄?”
想到这些,朱敏从树林中走出,沿了泥路向前走去。
前行不远,泥路有了分岔,朱敏看泥地上的车辙印,印痕全无。朱敏非常聪明,她知道,这必是蜀风镖局的镖师们扫去了车辙印痕。
朱敏思忖了一回,便沿小路而行。
一般的思维,若是有人追踪,必定选择便于隐蔽的小路行走。走大路快捷,但非常容易被人追上。蜀风镖局的那些镖师,被锦衣卫和东厂的高手整怕了,选择小路而行,心理上容易得到安慰。只是,永凡哥哥会否想到这一点?永凡哥哥在岔路口没有看到车辙,他会如何选择?
现在不想这些了,朱敏抬脚往前走去。
走过一段路,道路变得逼窄起来。朱敏心里打起鼓来:这般小路,蜀风镖局的镖师会走这条路?想起来又有许多疑虑:越是逼窄的小路,人烟便越为稀少。人烟稀少的地方,便常有强人出没。
镖局送镖,最为忌讳的便是路遇强人。因此,镖局出镖,常常呼号而行。那号子为:我—武—维—扬—我—伐—用—张—意即告知隐伏在暗处的宵小,朋友,我们已有准备呢,借道而行,回返必致酬谢!
朱敏想转回去,从大路而行,却见前方林木葱绿,林荫掩映,现出一个古塔。朱敏禁不住好奇之心,便行到林中,却见树林中是一个偌大的湖泊,湖中心一个孤岛,那古塔便建在孤岛之上。
湖边一个小舟,船头一个红裳女孩,正傻里傻气望着水中游行的鱼儿发呆。
朱敏问红衣女孩道:“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傻女孩只是看了水中的鱼发笑,并不理会朱敏。
朱敏猛然想起,包中还有几块蜀香糕,此时正好给这个小女孩吃,便拿出蜀香糕道:“女孩乘乘,我这儿有甜软的蜀香糕,这可是蜀王府中才有的糕点哦,要不要尝尝?”
小女孩却哇地一声哭了……
随着女孩的哭声,旁边一个草棚里走出一个黄脸老妇来。
黄脸老妇人眼睛放光,她上下打量了朱敏几眼,便要抱了小女孩回屋,朱敏叫住道:“老婶婶好,我想借用一下这条小船,去湖心岛上一看,请给予方便。”
老妇人两手比划着,张口啊啊啊地说了半天,朱敏忽地明白,眼前这个老妇人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