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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逃离北平

1

1937年7月7日,日本军队进攻卢沟桥,中国军队顽强抵抗,掀开了长达十四年抗日战争的序幕。中国共产党发表通电,呼吁全民族共同抗战,全国人民共同声援,中华民族空前团结。

北平守军在全国人民的支持下,奋起反抗,与日本军队展开了殊死的斗争。军队苦战一个月后,渐渐占了下风。华北军政委员会在天津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商议作战事宜。会议开得异常艰苦,打下去,难以为继;不打,无法向社会交待,更无法向自己交待。会议进行中,突然传来消息,佟磷阁、赵登禹将军在前线阵亡,会议室里立刻哭成一片,每一个人都清楚,接下来的命运是什么。

此时的周冠忠率领部队在南苑已经激战了一个多月,伤亡无数。

这天一早他就到前线督战,直到午夜时分才回到军营。他的手臂受了伤,血流不止,刚一进营门,卫兵就报告,有位姓周的先生已经等了他一天。

周冠忠急忙往里走,周祖康已经迎了出来。父子两个在这样的情景下相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周祖康告诉冠忠,他是一早带着学生们来劳军的,离营地这儿不远,就过来看看儿子。

周冠忠感动于父亲的慈爱与牵挂。告诉父亲,本来他也想让连生去找他,上面已经通知安排家属撤离,所以他想问问父亲是怎么安排的,愿意不愿意跟他一道走。

周祖康激动地抓住周冠忠的手,恳求儿子不能撤退:“忠儿,不能撤,不能撤啊!不经认真抵抗就放弃平津重地,如何向南京交待!又如何向民众解释!大好河山岂能拱手相让!”

周冠忠看到父亲焦急的样子,心情也很沉痛:“父亲,你说的我们都知道,可是这仗打得太艰难了——我们号称有10万人马,可是真正能拉出来打仗的没有多少实力,我们装备太旧了。日本军队声称只有5000人,可是真实的情况可能是20倍都不止!”

周祖康激动地:“可是你们身后有四万万中国民众,有全北平的老百姓,你们怕什么?”

周冠忠苦笑了一下:“父亲,你说的我都知道!人心、民意固然重要,可是我们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兵力和装备。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大刀片,士兵们成百上千地死去,连赵登禹将军和佟将军都战死了。”

周祖康深感其痛,无限悲伤:“可是不管怎么说,这撤退跟投降有什么两样?忠儿,你要三思,国难思良将,乱世显忠臣,你可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

周冠忠伤感地看着父亲:“父亲,我明白,您的教诲儿子记住了!”

父子两个都泪水涟涟。在民族危难的时候,他们的心再次连在了一起,虽然伤痛,却很相知。午夜时分,周冠忠送周祖康上车,告诉父亲,如果决定跟他一起撤离,就请他第二天晚上9点钟到永定门火车站,周祖康答应了。

周冠忠起身回营,刚走了几步,李参谋递上了一封军长写来的亲笔信,信上说,冯长官已经决定部队全线撤退,军长本人带领一个军的兵力留守,并出任代理北平市长,请周冠忠即刻撤出战斗,退防营地,就地留守。周冠忠看完信,大惊失色,急忙叫连生备车要去面见军长,连生和李参谋把他拦住了:“长官,不要去了,军长的心情一定比你还难过,你现在去找他,他能怎么办?”

周冠忠怒发冲冠,却无可奈何,只能拿属下发火。

师部里的参谋、卫兵全跑了进来,在他面前站成一排。

周冠忠看见面前一排人,大声责骂:“都站在这儿干什么?看我干什么?等着看我的笑话是不是?你们这些笨蛋!仗打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脸活着!”恼怒地把帽子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进了屋。

他走到灯前坐下,捧着头,一言不发,好一会儿,他看见了自己右臂的伤口。他把衣服脱下来,拿过桌上的绷带,自己包扎伤口,他动作很慢,一圈圈缠着绷带。

连生和李参谋悄悄出现在他身后,连生走过来,接过绷带,替他包扎着。包扎完,连生退到一边,冠忠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连生看到周冠忠如此痛苦,冲动地拉住周冠忠:“大哥,我们去找军长,让他换别人留守!”

冠忠却已经冷静了下来:“换别人?换了谁不是一样难过?作为一个军人,在国家危难的时候,有仗不能打,战而不能胜,奇耻大辱!如今,只能看着自己的伤口流血。”他看看自己的伤口,突然泪流满面:“既然局面已经至此,总得有人留下,那就让我来吧!如果能以我们的留守为国家换一点时间,我们就是死也认了!”周冠忠涕泪横流:“这是我的命,是弱国军人的命运,我们不承担,谁来承担?”

他起身下达命令,让士兵撤离战斗。把军营里的事务交待完毕后,最后交待连生,明天家属撤离,让他带一队人马务必把冠杰带出来,跟家人一块走,事已至此,他只能硬拚,就算触犯军法也不在乎了。

2

夜晚的监狱死一样寂静。黑暗中,牢房里的人们静静坐在黑暗中,一双双黑亮的眼睛机警地注视着夜空。

突然,探照灯全部打开了。探照灯的光照亮了整个空场,刘野心带着一队军人跑步进了院子,然后,分散站到牢房门口,刘野心大声喊着:“所有灯全打开,所有人全出来!紧急集合!”

一声声开门锁的声音,然后是一声声粗野的叫声:“出来,赶快出来!都出来!”

随后,牢里走出了人,一个两个,三个五个,随即是十个二十个,人们站在院子中,没有表情,互相用目光传递着某种决心。

冠杰走在队伍最后,罗看守悄悄走过来,向他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了一下,罗看守走开,他趁着忙乱,跑向岗楼的高处。冠杰的目光看着他,随即收回了目光。

刘野心走到冠杰面前,三角眼闪着邪恶的光:“林世光,你的师长亲戚怎么还不来救你?怕是来不及了吧?”

冠杰冷冷地看看他,背过脸去。

刘野心走到队伍中间:“各位,你们可能已经听说了,中国军队已经决定撤离,日本军队就要进城了,你们这些人怕是活不了了。为了不把你们交到日本人手里,为了让你们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鬼,所以,上面决定,今晚,就地正法所有的人,记住,今天晚上,是你们的祭日!”

人群中没有一丝动静,一张张脸上是坚定的表情。冠杰的目光捉住了身边的人,他轻轻点头,一个接一个,信息在传递,一双双拳头握了起来。

人们的沉静吓住了刘野心。

刘野心开始在人群中巡视,挨个看着人们的脸。他走到冠杰面前,把他揪出了队列:“你,出来!”

他把他从人群里揪出来,阴毒地:“好,就从你开始!林世光!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名字,可是我已经没有耐心知道你的真名字了!我知道,不管你们叫什么名字,是林世光还是何世光,你们这些人只有一个名字,叫共产党。只要叫共产党的,就是我的仇人!”说着他抓起冠杰的手,猛地背过去,一脚踢在他的腿窝上,冠杰站不稳,跪在了地上,随即顽强地站起来,刘野心又是一脚:“我要让你跪着死!”

冠杰再次顽强地站起来,刘野心的枪对准了冠杰的脑门。

冠杰的目光剑一样射过来,刘野心眼里闪过惊恐,他的手要去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刘野心的枪却掉在了地上,手臂负了伤。

高台上,罗看守的枪冒着青烟。他瞄准了刘野心又是一枪,刘野心闪开了,他杀猪一样叫起来:“给我开枪!一个也不许放跑!”

罗看守对着探照灯又是一枪,一片黑暗。

冠杰跳起来,冲到队伍中间:“难友们,同志们,现在是我们争取自由的时候了,我们跟他们拚了,冲出去!按照原来的计划集合,冲出去,冲出去啊!”他弯腰抓过刘野心的枪,对着行刑队开始射击。

难友们也都冲过来,每人抓住一个行刑队军警的枪往天上打,然后是近身搏斗,抢过枪,结果了那些军警。

有人打开了监狱大门,冠杰大声喊:“快,冲出去,冲出去啊!”人群像潮水一样往外冲。

高台上,罗看守在用枪点射着反抗的看守。突然一声枪响,罗看守的手臂中了一枪,手里的枪掉在了地上。冠杰冲过来,压住他的头,一发子弹从头顶上飞过。冠杰对着子弹打过来的方向就是一枪,一个看守应声倒地。

冠杰扶起罗看守,对高台上还在还击的难友:“快,下去,冲出去!”

成群的难友跑出了监狱。迎面,一队便衣打扮的地下党同志迎面跑过来:“同志们,跟我走,跟我们走,不要慌,不要乱,日本人已经开进城了,跟着我们出城去!”

难友们跟着前来接应的人向远处跑去。

冠杰扶着罗看守也跑了出来,迎接的人看到他,急忙冲过来,扶起罗看守,一行人向远处跑去。

街道的另一边,连生带着一队士兵,沿着街道悄悄向前跑着,一行人全部是便衣打扮。黑暗中,只听到一片脚步声,连生压低声音:“快,快!再快一点!”士兵们低着头快跑。

一行人冲到监狱门前,监狱的大门虚掩着,连生带人冲了上来。

地上,尸体横陈,一片狼籍。

连生大吃一惊,急忙冲过来,挨个翻动着地上的尸体,看到一张张死去的脸,连生的脸因为惊恐而变形。

士兵们迅速冲向牢房,挨个房间搜索,不断回头报告:“长官,牢房是空的,没有人!”

连生困惑地四下张望着,一个士兵跑过来:“长官,全搜过了,一个人也没有了!”

连生如遭雷轰,呆呆看着满地尸体,哭了起来:“二哥,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3

一列火车停靠在站台上,成队的军人开进来,排队上了闷罐车。

顾玉秀和一家人出现在站台,周冠忠的士兵们帮着把行李送上车厢。

有军官不停地高声喊:“注意了,注意了,以连排为单位,家属不得与军人同坐!20分钟后开车!”

顾玉秀边走边不时回头张望着,冠忠告诉他,已经派人去接老二了,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把人接上了。

顾玉秀默默转身,向车厢走去,一家人默默跟在后面。

站台前一阵骚乱,连生带着几个人冲进了站台。周冠忠眼前一亮,快步迎了上去,顾玉秀、程婉仪和一家人也跑了过来。

连生看见周冠忠身后的一家人,迟疑了一下:“我们去晚了,人已经不在了!”

周冠忠震惊,顾玉秀也震惊。

连生沉痛地:“好像,好像,都死了,刘野心跑了,尸体里也没有二哥。”

顾玉秀起身就往外冲:“我去看看!”周冠忠一把抱住了她:“母亲!”顾玉秀泪满面,周冠忠泪水含在喉咙里:“交给我吧!”

顾玉秀含着泪答应了:“老大,妈全指望你了!全指望你了!不管是活着还是……,你都得给我个信儿!”周冠忠含着泪答应了。

开车的汽笛响了起来,顾玉秀带着家人一步三回头上了车。火车响着汽笛,冒着白烟开出了车站。轰隆隆的车轮声远去了,周冠忠在站台上,身影分外孤独。

4

中国军队撤离的当天晚上,日本军队就大规模地进了城,全城戒严,紧急封锁,任何人不准进出。

街面上不时响起零星的枪声,那是市民们自发的反抗,沉默的城市蕴藏着危机。这一夜如此不平静,有钱人家得到风声早的,早早就收拾了细软逃到天津去了。从卢沟桥枪响的那天起,市民们就陆陆续续开始往外走了,不愿意被日本人奴役的人们放弃了所有的一切,举家逃走。周祖康自从见了冠忠之后,一直在安排着走的事,儿子想着他,想让他一块走,他情领了。但他知道两家人往一块凑还不是时候,所以他并没有如期去火车站,他自己做了安排,准备单独带着一家人离开。

客厅里堆着一堆行李箱子,仆人阿三把行李往外搬,准备上车了,却突然发现汉英还没有回来,这孩子一早就跑了出去。赵蔓君一下急了,拉住周祖康又哭又闹,非让他出门去找汉英回来。

周祖康告诉赵蔓君,外面已经戒严,根本出不了城,今天走不成了,明天一早他就去找。赵蔓君不依不饶,吵着要自己去找,周祖康怎么也劝不住。她跑出屋子,拉开大门,迎面,两把闪亮的刺刀横在她面前,她吓了一跳:“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一位日本军官出现在她面前,客气地问这是不是周祖康的家,周祖康闻声走了出来。日本军官告诉周祖康,他们是河田先生派来保护他的。周祖康一下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被软禁了。赵蔓君却冲过来大吵大闹,周祖康假装不认识赵蔓君,大声斥责她:“你是什么人?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我滚开!滚呐!”一把把赵蔓君推出家门。

日本军官想追问赵蔓君的身份,周祖康转身回了屋,日本人只好跟了进来。赵蔓君进退两难,只好一步一退地离开了家。

一夜之间,所有人的命运都被改变了。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接受不接受,这就是被占领,这就是被侵略。

此时的街道上,混乱仍然在继续。勇敢的市民、青年学生们在街道上与日本人展开了街垒站。汉英和一大帮同学也在其中,他们没有枪,只能躲在黑暗中,向过往的日本兵扔石头,引来日本兵疯狂的追杀,但他们不怕。

逃离监狱的冠杰扶着罗看守与十几位难友和前来接应的人也在街道上狂奔。

迎面,一队日本兵跑过来,两边人遭遇了,日本兵开了枪。

罗看守边打枪边让前来接应的老王带人先走,老王急忙招呼冠杰和其余的人撤离。

日本兵追过来,边追边开枪,不时有人中枪倒地,罗看守胸口中了一枪,已经跑出很远的冠杰看到罗看守中了枪,不顾一切冲回来,背起老罗就跑。

日本兵放着枪冲过来,汉英和几个同学沿着街道跑过来,看到这一幕,勇敢地冲上去,向日本人扔石头。

趁日本兵分神的当口,汉英冲到冠杰面前,拉起冠杰就跑。

冠杰背着罗看守,跑得很慢,汉英从他背上接过了罗看守,他路熟,带着冠杰绕了几条胡同向自己家的方向跑来,冠杰在后边问:“你要带我去哪儿?我要出城!”

汉英却说要去他家,躲过今天晚上再说。

三人向周家门口跑来。汉英远远看见家门口有日本人的刺刀闪动,日本人在来回巡逻,停了下来:“遭了!”

冠杰:“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汉英:“我们家门口有日本人,咱们赶快走!”

周冠杰要接过罗看守:“朋友,谢谢你,人交给我吧!”汉英坚决地:“不,他受了伤,太危险了,我带你去我的朋友家,先帮你的朋友治伤!”转身往外跑,冠杰拉住他:“不行,我不能连累你!我不能在这里久留,我必须离开这里,还是把人交给我吧,谢谢你!”背过罗看守就跑。

汉英跑了两步跟上来:“不行,你不能一个人走,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走!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是共产党!反正我家也回不去了,我跟你走!”

冠杰感动地看着汉英,好一会儿,说了声:“谢谢!我们现在出城!天亮前必须冲出去!”

汉英坚定地:“行!”接过罗看守,向前跑去。

他们一口气跑到了南城的关口,罗看守虚弱地告诉冠杰,前面的村子里,村头最把边上的一家院子是他一个亲戚家,她的女儿雨婷在那儿等着他,他得把她一块带走,汉英急忙背着罗看守往这边赶。

后半夜了,三个人终于摸到了村边,找到了农舍。他们进了院子,汉英刚要把人放下,突然黑暗中,头上挨了一棍子,汉英哎呀一声,倒在地上。

冠杰冲上来,把雨婷扑倒在地。雨婷对着冠杰的手就是一口,冠杰哎呀一声,把雨婷再次制服了,低头一看,一双火辣辣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他急忙松开手:“啊?怎么是个女孩子!”

雨婷厉声地:“你们是什么人?”

汉英看看雨婷:“你是什么人?”

冠杰划亮一根火柴,照亮了雨婷。罗看守看见雨婷,脸上浮现出虚弱的笑容:“雨婷!孩子,是你?”

汉英背着罗先生,冠杰拉着雨婷,在黑暗中穿行,沿着乡间小路,不知走了多久,汉英只觉得背上的罗看守越来沉,开始时他还能指路,后来就渐渐没有了声音。

他们来到了一个村落边,刚才跑散的老王从路边闪出来,低声喊:“世光!世光!”

冠杰看见老王,十分激动,低声叫了声:“老王!”老王冲上来,接过老罗,一行人向前跑。前面不远处,一处农舍闪着微弱的光,老王背着罗先生,冠杰拉着雨婷,冲进了农舍,把罗先生放在炕上。

雨婷冲过来:“爸爸,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罗看守一点声音也没有,汉英摸了一下他的鼻子,一惊:“他已经死了!”

雨婷扑在父亲的身体上失声叫着:“爸爸——,爸爸——”屋里人都低下了头。

雨婷无助地看着冠杰。

老王说:“世光,我现在必须先送你走,一会儿有一趟火车从这儿过,你得赶上这趟车。”

冠杰眼里闪出一丝不安,汉英也有些害怕。

老王:“你快走吧,罗先生我们负责掩埋,你快走!”

冠杰看看汉英:“你们怎么办?你们要去什么地方?”汉英和雨婷这才有机会互相看看对方,有些惊慌。

冠杰指着汉英对老王说:“这个孩子,是他救了我,你们要好好帮助他,送他离开这里。这个姑娘,是罗先生的孩子,也要好好安置一下!”老王答应着:“你放心,我会安排他们走!”

冠杰依依不舍走出土房。老王领着他沿着乡间小路来到铁路线旁,几分钟后,一列火车呼啸着沿铁路线驶来。

老王挥动着马灯向车头晃了几下,火车减速,冠杰和几位战友飞身扒上火车。

5

天快亮的时候,周祖康还坐在客厅里,这一夜太长了。

此时的周祖康坐在房间里,心情反而平静了,该来的总算来了,他已经看到了结果。他并不后悔没有早一点逃走,只是担心赵蔓君和汉英,还有另外那一家人。

阿三一声不响地出现在门口,周祖康看见阿三,急忙叫住他。他打开一个箱子,又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箱子:“你赶快拿上这个,去找太太和汉英,让他们赶快离开北平,越远越好!最好回重庆!”

日本兵在门外来回走动,周祖康急忙把箱子塞进阿三怀里,把他推了出去。阿三走出客厅,日本兵看看他,叫住了他:“你,站住!”

阿三站下。

日本兵的枪对准他:“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阿三双手举起来,手里的箱子掉在地上,哗拉一声,东西掉了一地,是首饰和钱,日本人上前就打阿三一个耳光,阿三叫了起来。日本人担心阿三是不是伤害了周祖康,急忙进屋看。周祖康听见外面的声音,急忙拉开了抽屉,里面放着一把枪,他拿起枪,对准了自己的头,闭上眼睛,就要开枪,一个日本兵扑上来,抬起他的枪。枪响了,打在了天棚上。

周祖康拿着枪对着日本兵就要开枪,日本兵的枪响了,子弹打在了他的腿上,他应声倒在地上。

阿三趁乱收拾了东西跑开了。

一阵脚步声,一个日本军官带着人冲了进来,看见倒在地上的周祖康,对着日本兵左右开弓打了十几个耳光:“混蛋!谁让你开枪的!”日本兵嘴角流出了血,一句话也不敢说。

军官走到周冠康面前:“周先生,您也太不爱惜自己了!为了大日本帝国,我们不会让你死的!你看,这么美丽的北平,你怎么舍得离开?我们需要你,需要你为我们承担很多任务。”挥手叫人:“把他送进医院!”几个日本兵上来抬周祖康,周祖康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周家门外,赵蔓君披头散发,从胡同头走过来,远远看到家门口前有日本兵在来回巡逻。她吓了一跳,随即不顾一切就要往前冲,突然身后有人拉了她一把,她吓了一跳,刚要叫,一回头,却是仆人阿三,急忙问:“阿三?怎么是你?老爷呢?”

门里传出杂沓的脚步声,几个日本兵抬着周祖康从门里出来。赵蔓君看见周祖康,惊叫一声:“祖康!”就要往前冲,阿三死死拉住她。

日本兵把周祖康抬上汽车,开车向胡同外驶去,剩下的日本兵在周家门前站岗。

赵蔓君又疯了一样要往前冲,阿三死死拖住她:“你不能回去,老爷说让你回重庆。他给我这个箱子,让我给你!”

赵蔓君接过箱子,看了一眼,眼泪就流了下来,她知道这是周祖康的积蓄,她知道关键时刻周祖康还是想着她的,可是她不能就这样走,没了周祖康,她简直不知道日子怎么过,于是她还是不顾一切地往家里冲。阿三又死死拖住她:“太太,别闹了,赶快走吧!送走您,我也得回家看看去了。老爷托付的事我得照办,别让我们下人为难!”

赵蔓君看看阿三,捂着嘴哭起来:“好,我听你的,你送我走!”

6

几天之后,日本军队举行了入城式,北平沦陷。

周冠忠坐困愁城,心情烦闷。家人已经离开,可是父亲那天没来,二弟也没有消息。他派连生四处打探消息,只听说那天晚上军人反省院犯人暴动,一部分跑了出去,大部分都死了。

连生从外面跑了进来,向周冠忠报告说,他去周祖康家看过了,门口站满了日本兵,一个时辰也没见家里有人出来。

周冠忠更加忧虑,他猜想,父亲一定是被日本人软禁了。他们现在急需有名望的人出面替他们做事,听说有人不愿意合作,日本人已经准备开杀戒了。

连生知道大哥焦心,于是自告奋勇:“大哥,我们拼一下吧,我带一队弟兄冲进去,把人抢出来!”

周冠忠:“好!你一路小心!日本人派了一个师团的兵力已经把我们团团围住了,今天白天还派人下了战书,你接到人后就不要再回来了,直接把他送到南京!”

连生转身要走,这时,军营里突然响起枪声,周冠忠一惊:“哪儿来的枪声?什么人在打枪?”

李参谋浑身是血冲进来:“长官,不好了,出事儿了!日本人向我们驻地发动了进攻,三团有个营长受了日本人收买,想把他的队伍拉出去!现在已经打起来了!”

周冠忠一惊:“他妈的混蛋!我去杀了他!”

李参谋:“师座,你不能去。他们在军营外架起了机枪,任何人不能进出。”

周冠忠拔出了枪:“走,去看看!”他冲到军营,杀气腾腾。叛军士兵看见周冠忠,把枪放下了。

叛军营长看见周冠忠,恶狠狠地对他说:“师座,对不住!我们兄弟只是想给自己讨个生路,我们都上有老下有小,不想拿鸡蛋碰石头!”

周冠忠一拍桌子:“混账!你算什么东西?日本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营长说:“日本人没有给我们什么好处,我们只想保条命,你不要光说漂亮话了,你是什么东西?日本人给了你多少好处?你们一家人还没开战,就坐着火车逃命了,日本人请你去东京,吃香的喝辣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兄弟们,不要再听他的话了,打死他,我们冲出去,求一条活路吧!”说着拔出了枪。

周冠忠迅速抽出了枪,对着营长就是一枪,营长当即毙命,随即他又一枪打灭了灯泡。连生在黑暗中大喊:“弟兄们,想活命的放下枪,谁敢伤害师长,我先要了他的狗命!”

士兵们纷纷放下枪,只有几个顽抗的,连生几个点射,又倒下几个。

周冠忠趁乱冲了出去,他挥舞着手枪:“弟兄们,我们面临着危难。现在我命令分散突围,见到日本人,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只要能冲出去,我们后会有期!”

士兵们举枪叫着:“冲出去,绝不投降!”

周冠忠对着天空开了一枪,队伍出发了。

7

周祖康在医院已经躺了十几天,这是一家美国人开的医院,因为怕走露消息,日本人把他送到了这里。这些天,他不吃不喝,只求一死,他想过用各种方式解决自己,但日本卫兵寸步不离左右,他根本没有机会。这天夜里,他正半睡半醒中,一位白人医生推门走了进来,走到他床前,摘下口罩,叫了声:“DOCTOR周。”

周祖康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了对方:“托马斯?”这是他认识多年的一位朋友,一个美国医生,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托马斯摇头:“别说话了,我已经联络好一位美国使馆的朋友,再过15分钟他会来接你,带你出城。”

周祖康:“托马斯,为什么救我?”

托马斯:“不为什么,因为我们痛恨法西斯!”

托马斯把周祖康抬到担架上,推起担架往外走。

门口,两个日本兵拦住了他:“站住!”

托马斯镇定地:“他需要检查!”说着推起周祖康往外走,日本兵跟在后面。

托马斯和护士推着周祖康进了X光室,日本兵要跟进来,护士把他拦在了门外,门关上了,日本兵无奈地来回走动着。

托马斯背着周祖康沿着X光室的后门偷偷走了出来,一辆别克汽车停在后门,托马斯背着周祖康出门,把他放进了车后座。车子开走了,身后,日本兵追了出来,远远地看见车子已经开出了后门,两个人用枪别住了托马斯。托马斯轻蔑地看看两个日本人,走了进去。

同一个夜晚,周冠忠和周祖康都逃出了北平,一夜之间,周家人四散分离。他们不知道命运将会把他们带到何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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