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微微亮了。
整栋出租楼也开始逐渐有了些人气。
这栋楼最大的卖点就是……便宜。虽然离着主城区十万八千里,但对于那些想要闯荡拼搏却又囊中羞涩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难事,早起些便好了。
只是没想到那呈大字躺尸,公然霸占楼道的王一铭成了他们前进道路上唯一的阻碍。
那种练家子倒是无所谓,施展的一手好轻功,纵身一跃就贴着天花板而下,头都不回就匆匆赶去上班;只是苦了其他人,只能一边注意着这个手握粉红拖鞋的猥琐男,一边小心跨过他,生怕他突然丢了拖鞋抱住自己的大腿。
很快风声就传到了包租婆的耳朵里,像什么王一铭憨了这么久竟然对拖鞋产生了非分之想之类的话几乎每出去一位租户就要被提及一次。
不管怎么说,这严重破坏了出租房的精神文明建设。
包租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决定亲自去处理,遥远就看到一个少女在案发现场气的浑身发抖。
而犯罪嫌疑人王某正躺在楼道里,手握着证据粉红拖鞋,一脸安详。
那女孩有着一张芙蓉秀脸,不施粉黛,双颊晕红,星眼如波,只是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是经点那小姑娘。谁能想到昨晚那吼声竟出自她的口中。
此时,该走的房客都走完了,楼道里竟有些别样的寂静。
经点似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回头一瞥,只见来人是个女子,身形高挑,双腿笔直,耳珠作衬,乃具双目如星,略有妖意,未见媚态,妩然一段风姿,唯少世间礼态。断绝代风华无处觅,唯纤风投影落如尘。眉心天生携来的花痣,傲似冬寒的独梅。然而手上提着的那一盒酸奶,却让意境全无。她正是此间小楼的主人。
“高姐,来的正好,帮我一起把鞋拿出来,这憨货为什么睡觉还握得这么紧?”
看着王一铭的睡姿,高挑美妇轻轻一笑:“道家秘传睡功法决,东首而寝,侧身而眠;如犬之屈,若龙之盘。一手屈肱枕头,一手直摩脐眼;一只脚伸,一只脚绻;神不外驰,炁自泰然…”
“我倒是觉得这姿势猥琐极了。”经点依旧咬牙切齿。
“猥琐?…倒是真的有些猥琐啊”高姐本想为这前人的智慧辩驳几句,但看着这货的形态当真没法开口,“只是没想到这平时没心没肺的憨货,睡起觉来却和道家秘传睡功法决这般契合……别的不说,能把道家功法染上自己的猥琐之气,这倒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纵奇才。”
“真亏他能平安活到现在啊。”经过高姐打趣之后,经点气早已消了大半,只是依旧用复杂的眼神盯着粉红拖鞋,“照这么说,他岂不是每时每刻都在修炼?上课睡觉好像他也是这个姿势来着。”
“这混小子……”高姐的笑容逐渐僵硬了,虽说她并不怎么在意王一铭的成绩,但那老师有事没事就喜欢叫家长这一点让她深恶痛绝。
她依稀记得自己在家长会被批斗的惨烈情景,可那罪魁祸首竟能在批斗会上依然睡得销魂。
“不过就这么一直睡觉,却自行冲开了鼻窍,倒也有些意思”高姐强行让自己心态平和,“不枉老道士冒险去那龙王山给你采来的珍贵药材,也不枉老娘在家长会上受尽煎熬。”
“这家伙整晚都躺在这里,不会着凉发烧吧?我可不想替他请假。”经点用手指戳着王一铭的脸,可他愣是没有一丝一毫要苏醒的迹象。
“你担心这个纯阳体质会感冒?尚是婴孩便能单衣单衫大雪天里安然自若,浑身精血激活,运转周身,无惧严寒……只是副作用浑身发热。你看他初入三月便短衣短裤,大晚上的站在门外发憨。对了,幸亏他只穿短衣短裤,省了我不少给他买衣服的钱。”
“但这明显不正常啊,他平时虽然也是个惫懒货,但我一叫便会醒,今天他睡的格外地死啊。”经点的美眸里有些疑惑。
“嗅了我的迷魂香哪是这么容易醒过来的。我看这小子最近开了鼻窍,就想试探一番,赌他尚不能控制倍增的嗅觉,这夯货果然中招。”高姐难掩笑意地说,随后话锋一转,脸上全是玩味,“就是可惜了我新炼制的迷魂香,还有我们家点点,还是个黄花闺女这拖鞋便被这憨货抱了一夜。”
“师傅!”经点羞愤娇嗔,可随之而来的则是高姐的冷眼,刚刚温馨的气氛早已不复存在。
“高……高姐。”少女似是立马反应过来了什么,低下了头。
“点点,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你的师傅,我没有这个资格”,高姐叹气道,“你经家自唐女皇以来发家,一直便是名门望族,男文女武,鼎盛一时,如今虽然落难了,但既然对高家有恩,高姐就不能做如此僭越之事,能和你姐妹相称,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记住了,高姐。”经点答应道,只是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
“不要想着去探究!”高姐话中少有的郑重。“这世界远没表面上这么太平,你家如此的庞然大物一夜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你去查探又能如何?林郎是个不得安闲的性子,非要去探个究竟,一去便了没了音讯。老道去寻,只带回来了幼小的你,留下句照顾好经家后人,把这小子托付给我后,便又匆忙离去,唉,快12年了啊。”似乎是怕经点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高姐的话不由得多了起来。
看向自揭伤疤也要劝说的高姐,经点心中一痛,她匆忙转移了话题:“高姐,你是怎么发现这家伙开了鼻窍的?”
“这个啊。”高姐轻笑,“这小子上次去楼下的公共厕所,被熏得差点没一头栽死在里面,回来怒气冲冲的非跟我说厕所谋害他。不知道去哪弄回来一堆劣质空气清新剂,又差点被人造香刺激的一头栽死在里面。”
“……”
“帮把手。”高姐示意将熟睡的王一铭弄进屋子。
两人一人提手一人拎腿,像是拿着一扇猪肉般把王一铭抬起,心照不宣地一甩,向床上丢去,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抛物线。
“嘭。”一声闷响,王一铭的脸精准命中墙壁。他的床着实有些窄,没给他缓冲着陆的机会。
望着自己的拖鞋竟依然被紧抓在手里,经点满脸黑线,回头欲叫高姐帮忙,却见高姐把手中提了许久的酸奶放在桌上,作势就要离开。
“怎地还特地带酸奶给他喝?”经点奇怪的问道,身体也没闲着,一只脚踩在王一铭身上,两只手拼命地拽着这憨货手里的拖鞋。
些许是晃动幅度太大,王一铭终于发出了一声哼哼。
“这是玉清乳液。”高姐淡淡说道。
“高姐姐,你当真要把辛苦得来的玉清乳液便宜了这个小子嘛。”经点突然作势说道,“这可是对修行大有益处的,而且高姐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过老道士前辈不想让他再继续踏足修行了嘛。这小子也真的是神经大条,修炼了道家真传功法这么久竟完全不知道有武者的存在,也不知道自己有淬体巅峰的境界,如今更是稀里糊涂的突破到了鼻窍境界,倒真的是傻人有傻福。我足足卡在眼窍境界两年了,至今无法冲破心关,打开心窍。”
经点与其是在对高姐说,不如说是对那个看样子将要醒来的憨货说的这番话。自己作为一个局外人有必要提醒一下那个家伙,玉清乳液是多么的重要和珍贵,她相信即使是榆木脑袋,听了她的那番话,也会对高姐有了该有的敬仰和感谢了吧!而且对修行人的事,他也该知道一些了。
“嗯——”然后经点就看见王一铭头一偏,显然又睡死了过去。或者,他根本就没有要醒的意思?
“…”
这一瞬间,经点想掐死王一铭的冲动前所未有的强烈。
“3年了,我的境界再也丝毫未动过,这不是靠一杯玉清乳液就能解决的。至于便宜了这小子倒也说不上,邋遢老道也是为找林郎而去。”高姐倒是没有察觉经点心里的小九九,只是自顾自的感叹着。
“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不早了,你快去上课吧,拖鞋的事我来帮你解决。”似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高姐催促经点道。
经点闻言恨恨地看了一眼仍在大睡地王一铭后不再多言,脚尖轻点地面,从房间一跃而出。
高姐也不再有所动作,只是坐在床前静静望着王一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