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破碎的教室幻境之中,一截断手挥舞着禅杖,熟练地挥舞着禅杖,就像挥舞着最原始的棍子。
从某种意义上,这种场景比幻境本身还要像幻境。
影子已经开始有了退意,与境界什么无关,他感到自己正在面对着自己难以理解的事情,而这种事情有可能会带走他的生命。说到底,他终究只是个人类,甚至比一般的人类更加谨慎,所以才能成长到如此强大的地步。
影子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的选择,即使这代表之前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所有的准备都会付诸东流,他依然有魄力将其完全舍弃。
挥舞的禅杖愈发的嚣张,似乎已经不满足于防守保护,而是招招致命,似乎要刺穿那躲藏在黑雾之下的身影。
若是要抵挡下来并不困难,然而黑影依旧选择了后撤。他身上的黑雾已经无法包裹全身,手上武器所发出的寒光令人炫目。
“武士刀?”通过前半截的刀身和弧度,尚在远处的陈老师一眼就认了出来。她自年幼以来就对天下的神兵利器有些研究,如今见这刀身通体雪白,却寒气逼人,想必少不了血的滋养吧。
影子的身份是东瀛的武士?陈老师念及至此,却是更加困惑。东瀛武士她当然有所接触,且不说那些人要么沉浸刀法不可自拔,基本在法术方面都是以强化自身为主……也就是让自己砍得更快,砍得范围更广,砍得更有力。这帮信奉武士道的家伙思想的僵化在国际上都是有目共睹的,不可能像眼前这个滑溜的影子一样老奸巨猾。
“没错,是武士刀,”影子久违的说话了,他的声音就像是经过滤纸的磨砂,已经和之前的声音完全不同,“光是会玩影子可当不了杀手啊。”
这一刹那,暴动的影潮仿佛静止了,连同之前簌簌的声响一同停止,没入了本该是阴影的地方。然而,令人可怖的气氛却同时攀升。随之而来的,影子身上的黑雾逐渐转移向手部——准确来说,是像刀身汇聚!
禅杖却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被断臂握着猛然向前,却像是撞上了什么棉花,变得松软无力。小吴定睛一看,不由得毛骨悚然!那是密密麻麻的黑暗组成的屏障,是由之前消失的影潮拼接而成的盾牌!
每个影子都有一张属于自己那类似简笔画的脸庞,有眼睛,有嘴巴,表情各不相同。他们相互拥挤,相互交融,相互感受,就如同密密麻麻的蜂群,嗡嗡的进行着各自的分工。随着破虚除妄的禅杖每一次敲击,都有一些影子惨叫着消失,随之而来又有新的影子补上。
陈老师仿佛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错觉,认为这些影子都曾是人类的错觉。
“天女鞭法!”
她终究还是出手了,那坚硬的教鞭似乎在一瞬间变得修长,鞭路更是千变万化,直着影子的武器而来。天女鞭法,变化万千。“乱花渐欲迷人眼”,起到的正是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是百花谷上乘的功夫。若是让她得手,影子必将只能徒手应战!
然而教鞭终究还是在触碰到刀身的一刹那粉碎了,让陈老师颇为遗憾。本来就是个执教的工具,说到底陈老师一直都不明白这玩意为什么叫教鞭,又硬又短,跟鞭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啊。要不是校长通知的紧急,自己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的拿上这个……缴械不成反倒自己被缴械了,之后事情完结了还要自己掏钱去买教鞭,陈老师又郁闷了几分。
说到底陈老师并不是很慌张,天朝的势力并不是区区一个明劲就能颠覆的,而且除去自己,幻境之外早就被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虽说校长他们境界不如影子,但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她实在想不到影子还能用什么办法逃脱。“关门打狗,”说的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影子身上的气势依旧在节节攀升,而他的面容和身形却愈来愈清晰,随之他手头的刀却愈来愈黑,就宛如其中包藏着一整个黑夜。
“少年?”小吴首先懵了,这是一张怎样精致的脸庞?五官端正,眉目间透露出一股淡淡的英气,嘴角些许的翘起却又饱含着少年所应具有的感伤。他的头发有些略长,留海微微的遮住了眼眸,在刀身汇聚产生的气流之中有所波动。
“初中生?”陈老师看人的观点就不大一样了,这么一个明劲高手,竟然只有初中生的年纪?陈老师莫名有种三观被颠覆的感觉,若真是如此,这岂是一个天纵奇才所能概括的。相比之下,她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返老还童的老家伙,亦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老妖怪。
这一刻,少年的嘴里嘟囔了一下,整个教室里似乎都停滞了。
陈老师勉强能听到,那仿若微风的两个字:“镰鼬。”
刀身上的黑暗刹那间绽放开来,直逼着禅杖和小吴他们而去。伴随着视觉效果的展开,是强大而猛烈的风压。身处边缘的陈老师只能来得及去按住自己那飘逸的一头秀发。
整个教室就如同刮起了一阵黑色的龙卷风,而断臂所握着的禅杖正处于那暴风眼之间。禅杖闪烁着金光,连同断臂一起闪烁着金光,仿若黑夜之中唯一的等灯塔。
小吴被眼前这亮丽的光芒刺的睁不开眼,扭头就看见了本该在地上横卧的王一铭正直立着,仿佛已经醒来。
“王一铭你……”
他把本该说出的话语又咽了回去,只因看见了王一铭那虚无的瞳孔,就如同至深的夜那般死寂。小吴不禁回想起了之前王一铭身上的金光,一种奇异的既视感涌现在眼前。他叹了口气,挪开了身子,由着站立着的王一铭面对着那发光的禅杖。
王一铭那空洞的瞳孔之中,出现了那微小的金光,似乎在照亮他前行的方向。金光逐渐蔓延开来,他踉踉跄跄的朝着禅杖的方向走去。
影子看着王一铭,目眦尽裂,就如同看见了不该存活于世的恶鬼。他手头的力道随着黑雾又浓郁了几分,导致周遭的幻境景色开始产生了大幅的破裂和模糊,距离破碎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禅杖并未受到丝毫的影响,它只是静静的矗立着,尽力的散发着自己的光芒,就如同主人最忠实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