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西路233号是一处废旧的工厂仓库,附近除了荒废的农田就是没有人迹的小树林。离这里最近的一处建筑就是两公里外的一家废旧汽车处理厂。周六早上按照约定,蒲北夕一番波折总算找到了这处地址,站在仓库前的小院里,他环顾四周,仔细打量了周围的荒凉。
仓库就在废弃工厂旁边的小院里,院子低矮破败的红砖墙已经垮塌了几处,从垮塌的地方蒲北夕还能看到外面四散堆积的工厂废料等。尽管工厂的厂房出现多处坍塌,但是相较起来,旁边这处仓库却显得完整而坚固,像是有人定期保养的样子。蒲北夕心中忐忑,忽然萌生了要退怯的想法。终于,他定了定心,推开锈迹斑斑的仓库大门,并在大门后找到了一个可以输入密码的小门。输入多多罗发给自己的密码,果然门后是另一个天地。
“这是什么地方?”蒲北夕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停环顾扫视,捕捉着收入视线的所有细节。他的正前方有一把沙发椅,旁边是一个小几,诡异的立在仓库正中。仓库的其他几个角落,蒲北夕只能看到许多白色的塑料布悬空挂着,这种塑料布他见过,是在许多恐怖片里,杀手用来防止现场留下血迹而使用的那种厚实又不透明的大块塑料布。蒲北夕心中发毛,仔细辨别着塑料布后的阴影,虽只有隐约的轮廓,但他能看出来那不是人影。
“你来了。”多多罗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本就如惊弓之鸟一样的蒲北夕吓了一跳。
“你说危险,我以为会是角斗或者极限体力这样的任务。但是看现在的架势,你是要杀了我么?”蒲北夕虽然语气冷静,但心中早已方寸大乱。眼前的场景是他没有想象到的,尤其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塑料布,正将他的内心拖拉到冰点。
“要杀你很容易,何必费这么多功夫。看到那个沙发椅了么,旁边的小桌上有一片镇定用的药,吃了它就行。”多多罗没有感情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蒲北夕拒绝上前,想将事情搞个究竟。
“我只是需要一些数据,既然当初答应了接受这个任务,现在又在婆婆妈妈些什么。不会耽误你周一上班,最晚周日你就能离开了。”多多罗语速很快,语气中全是不耐烦。
“你们云则向来是不把人命当回事,人命对你们来说只是数据吗?”浦北夕一边说,一边走向角落被白色塑料布遮挡的部分,但没走几步就被制止,可浦北夕还是看到了,在几块塑料布相接的缝隙中,他看到了各种医疗器械。
“我无法信任你,我决定放弃这个任务。”此时的蒲北夕毅然决定放弃,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尤其是要他吞下药片昏睡过去,然后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躺上这些医疗设备,这是他完全无法接受的。
“没有放弃任务这一说,现在这时候说要放弃,那就连同你人生以后的可能性一起放弃吧。”既然好言相劝无用,那就只能威逼利诱。
“你什么意思?”蒲北夕明知故问,多多罗也不多废话,只简短回答:“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放弃如梦令,放弃云则的工作,放弃所谓改变命运的机会,一切打回原形,从头再来。蒲北夕赌气道:“那就把我身体里的设备取出来,这个什么鬼实验我不参加了,云则的工作我也不要了,你所掌握的筹码不过只有这两样而已,不是么?”
“真的是这样么?你深知自己所陷的泥潭是什么样子,无法动弹,没有希望,甚至可能比我所描述的更加可怕。现在你依靠着如梦令,脚下已经有所松动,终于看到了抽身泥潭的希望,甚至已经想象过脱身泥潭后的美好未来。已经如此,你还能回去,任由泥潭将自己不断吞噬么?你确定?”
蒲北夕不再说话,他眼睛盯住那一片片的白色塑料布,空气变得沉重滞塞,仓库内再没有任何声响,他只能听见自己不断加重的呼吸。是的,这泥潭困他十数年,远比多多罗描述的几个字更为复杂和可怕。即便是今日站在这里,也是因为他那么想要将深陷的双脚拔出,所以才会提出甚至接受这个有些“危险”的任务。他的确被说动了,他再次犹豫。
“你就在这里吧?在这个仓库的某个角落,偷窥着我的一举一动。”蒲北夕问道。
“是的,我就在这里,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仿佛调侃一般,吴三好坐在仓库外的废弃工厂中,通过监视器看着定立不动的蒲北夕,又道:“不过我是不会见你的。我给你5分钟时间。你自己考虑。”
一旁的伍咚咚脸色很是不好,他试探的问道:“你…你打算就这么放弃了?其实可以直接告诉他,这试验没有生命安全…”
“当然不是要放弃。但是他这么不听话,总得击破他的最后底线,不让他感受恐惧并被恐惧征服,以后他怎么会对我言听计从。”吴三好此时目光冰冷,看了一眼不以为然的咚咚说,“并且,我不能真的保证他的生命安全。我想做的实验,有好多呢!你准备好,等他昏睡过去,就去他住的地方把初代设备弄出来。”
“万一他决定放弃一切呢?”咚咚不安问道。
“那就用强的。”吴三好说罢,就按动按钮,将仓库的大门反锁了。
蒲北夕并没有用5分钟,仅过去了不到一分钟,他就走向沙发椅,将小桌上放着的药片用水吞服后,缓缓向后靠去等待着自己失去意识。
“你等着,我一定会把你找出来的,会让你…”话未说完,蒲北夕便失去了意识。
“我等着,看看你的能耐。”三好不屑道。
在外面等了十分钟,确认蒲北夕完全昏睡过去后,吴三好才带着伍咚咚去了仓库。将全部白色塑料布拆下,仪器也全部归位后,伍咚咚将蒲北夕搬到医用病床,接着两人把蒲北夕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只在他贴身口袋里找到一只手机,十几块零钱,就再无其它东西。
“那本册子一定没带出来,你去他住的地方取初代设备的时候,把那本册子也给我找出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三好,可不要做无法挽回的事情。”咚咚忧心忡忡的再次强调,却引来三好一个白眼:“你到底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咚咚离开后,三好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他全身的衣服脱下,只留了一条内裤。蒲北夕皮肤白皙,但确实太过瘦弱,白斩鸡一般的胸膛清晰可见根根肋骨,正缓缓伏动,均匀呼吸着。
“开始吧!”吴三好搓搓手,心中十分激动,她将检测数据用的仪器悉数连接上蒲北夕的身体,然后走去病床旁边的大型电脑,一番操作后,在蒲北夕身体的正上方,投射出了如梦令的数据界面。
蒲北夕所用的这版如梦令,是吴三好加以修改并且附加了诸多限制后才送去给他的,而今天她要做的试验,则是要将如梦令的限制全部放开,并测试它的极限。是的,是如梦令的极限,不是蒲北夕的极限。
此时如梦令的功能,不仅仅是更改机动模式中的几个参数从而影响个体,而是像游戏模式中一样,如梦令可以直接更改使用者的五官、样貌、身高甚至是眼睛颜色。吴三好其实是有野心的,当伍咚咚问她,她这么努力将如梦令研制出来,是为了推广向全球玩家么?当时,吴三好的回答是她开发如梦令只是为了自己,可是她撒谎了。她知道咚咚这么问是为什么,也清楚咚咚对此事的顾虑,就像当初她向罗叔提出自己的真实设想后,罗叔极力反对甚至暴怒的原因,她都清楚。
完全模式的如梦令确实是她为自己准备的,但是在蒲北夕身上试验的这种限制模式,是她准备推广出去给所有人的。
“每个人都有权力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任何人,任何样子。”记得她跟罗叔争辩时,自己是这么说的。不用因为自己先天的不足,甚至是家庭的拖累,可以变成任何样子,逃离桎梏拥抱自由,还能利用强大的力量匡扶正义,难道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么?虽然她如此解释,可是罗叔坚定的认为,若是如梦令真的成功,任何人只要有钱,就能拥有一件如梦令,随意变脸,又强大无比,那么这个世界只能进入更加两极分化的恶劣局面。
“你想要的一切不会实现,反而现在世界的和平与宁静,会被这样一件东西彻底粉碎。”罗叔生气的对她吼道,三好甚至还记得他摔门而去的背影。
罗叔的话她听进去了,所以她打算推广的版本,必然是限制版的如梦令,没有改头换面,也不会无上限的强大,但是可以让蒲北夕这样的人逃离泥潭,有一个更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