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钟后,吴三好和伍咚咚在龙达家楼下碰了面。三好上下打量着这栋破旧的宿舍楼,冰冷的水泥裸露在外面,几十年前刷的白灰已经只剩淡淡的痕迹,绿漆零落锈迹斑斑的围栏只有半人高,怕也是经不住力,生扯一下就会断裂。这栋破楼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墙角处尽爬着阴郁的藤蔓,水泥路面经过岁月的冲刷已全是裂痕,石砖小路也破碎不堪,缝隙中长满顽强的杂草。就在那楼前的地面上,还有未撤的警戒线。因为前一晚都城下了雨,警戒线已经被风雨拆的七零八落,地上的血迹和白线也不再显眼。
“几楼。”三好盯着地缝中的暗红色,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四楼。”
这小楼也仅有五层高,每层只有十二户,都被走廊串起来,一扇门一扇窗户依次排开。在楼下透过镂空的绿色栏杆就能看到堆的满处的杂物。现在这个时间,这楼里没有任何人活动的痕迹,看起来更是冷清荒凉。
“龙达就住在这种地方?他不是每月挣的也不少。”三好走在透风的楼梯里,看着光秃的墙壁,皱着眉头问道。
咚咚没有接话,加快了步子向四楼走去,三好也紧随其后,去了四层。长长的走廊上堆着纸盒、花盆、鞋子和各种想不到的杂物,两人一边走一边寻着,终于在一个废弃的衣橱旁找到了贴着封条的门,这就是龙达家了。四下顾盼,确定没有人后咚咚试着将封条慢慢扯下,然而因为封条贴的太结实,才稍稍用力纸张就破了。
拿着破掉的一角,咚咚无措的看着三好,三好只能推开他,从身上掏出一把小刀,沿着门框边细细割下去。
“你这样跟我的有什么区别。”咚咚惊诧,想要拦住三好,却被三好翻了个白眼。三好压低了声音说:“我这割的仔细,不开门看不出来,你这撕的稀碎,走近点就能发现,去那边望风,别碍事。”
封门用的纸稍稍有些硬挺,沿着门框边割断了纸张也不会卷翘。仅一会儿工夫,三好就弄好了,收起刀子,轮到咚咚去撬锁。龙达家用的是最简单的老式锁,咚咚只蹲着摆弄了几分钟,门便咔哒一声打开了。
“这么快?”别说三好惊讶,连咚咚本人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亏得他家简陋,你说,要是弄个再复杂些的锁,我们要怎么进去。”
“本来我也没打算撬锁进去,这不是你对封条动手了,我才参与的。”三好全不在意的推开门进去,屋内弥漫着因长久封闭而产生的霉味,三好摆手在鼻子前挥了挥,感觉这样不是办法,干脆直接打开了窗户。
咚咚听到响动,转身却看见三好正用力推着锈迹斑斑的窗户,气急道:“三好你谨慎点!,忍一下就行,干嘛非得开窗户,小心被邻居发现。”
“放心吧,没人!这么小还这么空的房间,十分钟就搜完了。你只要记得提醒我等下关窗户就行。”三好环视龙达住的地方,一张席梦思床垫直接就放在地上,连个床都没有,就摆在靠窗的位置。屋里没有桌椅,只有一个简易的牛津布衣橱,衣橱旁是一个小矮柜。地上是零散的脏衣服,塑料瓶等,一看就是执法者搜完剩下的无用线索。
“我看衣橱,你看看床垫底下。”三好说罢,就拉开了简易衣橱的拉链,但里面除了几件泛黄甚至破洞的短袖和短裤,竟是连一件其他的衣服都没有。怎么连内衣都没有?三好想不通,刚要转身去看咚咚,就听见楼道里有人开门的声音。
两个正在搜索的人立马屏住了呼吸,迅速贴墙站着。三好还正竖着耳朵听动静,就感觉咚咚戳了戳自己,并指着那扇打开的窗户,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三好会意,贴着墙迅速靠近窗户,到了窗边又听到走廊里的关门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轻易关窗弄出动静,便在口袋里翻了翻,找出一面小镜子,从窗户边慢慢伸出去照向声音的方向,仔细观察着。
走廊里有一扇门大开着,三好等了等,就见一个十分瘦弱的男子从门后走出来。直到对方锁上门,向三好的方向走来,三好才终于看清了男子的脸,是一张灰白又晦气的脸,是她见过的一张脸。三好惊讶极了,竟是那个蒲北夕。
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在偌大的都城,竟让三好遇上他三回。
收起镜子,三好迅速蹲下,直到蒲北夕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她才轻吁一口气,起身将窗户关上了。伍咚咚一直在观察着这边的动静,见三好终于关上窗户,才压着声音说:“看我找到了什么。”
“药瓶盖子?”顺着咚咚指的方向,三好在翻起的席梦思垫子底部的破洞里。找到了一个勾在弹簧上的白色塑料瓶。
“执法者能漏了这个?”三好疑惑,她弯下身去,又在床垫边的水泥缝隙里发现了一个黑色的,硬币厚度的木棒样东西。那缝隙是在墙面与地面之间,再次掏出小刀,她在那东西周围刨了刨,待缝隙有所松动,就用刀尖一挑,竟是挑出了一把钥匙。
“你眼睛还真好使,我以为只是个缝。这盖子,应该是因为没用,所以他们没拿走吧?”咚咚拿着盖子,也没有带手套,有点不知道是该丢掉还是该收起来。
“收起来,回去找人验验,看看是什么药,万一有收获呢。”三好从口袋里抽出一个保鲜袋递给咚咚,然后继续打量起那把钥匙。这只是一把普通的门钥匙,上面布满了划痕,看着也是十分的老旧,钥匙上没有任何标记,只有在挂钥匙圈那头的顶端侧面被马克笔涂成了黑色,这侧面也正是钥匙卡在缝隙中时,唯一能露出来的一面。看样子,是有人故意将其涂黑然后塞入墙角缝隙,为了不被人发现。
三好走到门边,拿着钥匙对着门上的锁孔戳了半天,却戳不进去。
“自家钥匙怎么会藏的这么隐秘。”脸上也略有期待的咚咚露出失落的表情,无奈对三好说。
三好却若有所思的收起了钥匙,两人继续搜罗。就在简易衣橱旁的小柜里,他们翻出了画有便利店图标的一次性筷子和塑料袋。三好眼睛微眯,她见过这家便利店的图标,正是蒲北夕工作的那家连锁的图标。虽然这家店很常见,但三好此时就是觉得,蒲北夕和龙达之间有联系。
不大的房间的确很快就搜完了,三好带着咚咚将全部东西归位,然后偷偷开门离开。关门后,她又将封门的纸调整了一番,将刀子割断的地方仔细对齐,然后后退两步打量了一下,不错,看不出来。
“走,去那边看看。”做完这一切,三好指向走廊另一边对咚咚说道。什么都不知道的咚咚盲目跟着三好,刚想问问为什么,就见三好来到一扇门前,从口袋里掏出刚才的钥匙,插入锁孔后转动,令两人都很惊讶的是,门竟然开了。
“三好,这是谁家啊?”咚咚压着声音,却扯着嗓子用力用气声说道。
三好也不解释,快速看了看周围,拉着咚咚压低身子就挤进了门。门在身后被关上,三好有些得意的打量着蒲北夕的小家。简易的铁架小床,衣橱,小餐桌等等。屋内一切还算整齐,但实在是太过简单。
“这到底是谁家,三好!”咚咚着急了,拉着三好的袖子不肯松手,直到三好回头说:“蒲北夕。”
见咚咚一脸不安,三好捏了捏他胖胖的双下巴安慰道:“先找线索,等从这里离开,我再跟你说,一字不落全告诉你,还是老样子,你搜床,我搜柜子。”
这间房内的东西虽然整齐,却不比龙达家里的东西多多少。餐桌上有水杯和暖水瓶,还有半块没吃完的面包,被重新装回塑料包装纸紧紧裹住,并用已经失去大半粘性的封口重新贴好。面包旁边有一张纸,三好随手拿起来,竟是云则集团的入职申请书,上面是蒲北夕端正的字迹,看得出他很认真的填写了自己的简历。
自己与这蒲北夕到底是什么缘分,三好不禁笑了,想到那日在便利店,蒲北夕将自己认成了盲人,是一个有点迟钝但不乏可爱的男子。
“蒲北夕,竟然22岁了么?还真是看不出来。江东人,小地方大学毕业的。嗯…申请的是云则医院的护理师?”三好自言自语的读着他的简历。
“云则医院的护理师?即懂得游戏编程,又要通晓医理的岗位,这种人才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咚咚凑过来,看了一眼简历,当看到蒲北夕只是小地方的大学毕业,并且只有一条小镇卫生所里一个月实习护士的经验时,他哼了一声说:“这位是不是有点儿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