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小木头,陆明逊是从来没有拿他当过仆从下人,而是当成自己一个小弟弟,从没让他干过重活,他小的时候连睡觉都是和陆明逊一个床的,后来长大了,单独给了他一个小房间,家里什么书都看,各种武学典籍,江湖秘闻,医卜星相,看了个遍,由于记忆力惊人,过目不忘,所以这个早就“读书破万卷”的小家伙更像是一个移动的图书馆,陆明逊走到哪都喜欢带着他。
对于小木头记忆力,陆明逊是有着绝对的信任的,此刻听他如此说,那定然是前面两个人所说的话,互有矛盾。
“你且说说看,为什么断定他们俩人之中,有人说谎?”陆明逊轻声道。
小木头抿了抿嘴唇,接道:“之前,闻香姐姐曾说,她与玉娘结识了三年,主人可还记得?”
此言一出,众人皆陷入了沉思,那天晚上他们几个都喝多了,闻香说了很多话,至于说没说这句话,谁也不敢保证。
“没错,她是这么说的。然后呢?”紫袍老人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
小木头点点头,继续说道:“可是刚才这个庞大人,却说他是半年前调任汴州太守的,这句话诸位可还有印象?”
对于这句话,众人自然是记忆深刻,毕竟刚刚发生不久的事,陆明逊看了看紫袍老人,又和欧阳冲对视了一眼,扭过头对小木头说道:“小木头,你还记得庞兴运三年前担任什么官职吗?”
小木头侧着头沉吟了一会,说道:“今年是大唐天复三年,天复元年正是梁王大战凤翔李茂贞的时候,庞兴运作为梁王倚重的猛将,当时应该在关中前线指挥战斗。但是他的家在哪安置,这就不知道了。”
紫袍老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小兄弟说的没错,此人当时就在关中,陕州、华州一带,他的家在洛阳。只是。。。。。。”他的话音顿了顿,又看了看陆明逊他们,接道:“我等闯荡江湖,四海为家,知道这些不足为奇,只不过,小兄弟这是第一次出远门,是如何知道这么详细的?”
欧阳冲在一旁淡淡地道:“张老这就不必多问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
紫袍老人微笑道:“说的没错。老夫张玄业,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对你们几个年轻人,产生这么大的兴趣,才会有此一问,失言了,失言了,只是老夫绝无恶意,还望几位莫怪。”
陆明逊忙起身抱拳拱手说道:“张老言重了,通过这两天的接触,在下对两位也心生敬慕,只是此次来到汴州身怀要事,暂时还不能将身份和盘托出,还望谅解。”
李亚子笑了笑道:“你们的身份,其实我早都猜出来了,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戳破,咱们其实此次来这里,目的都是这个。”说着话,嘴里做出了一个吃东西的动作。
陆明逊心里一惊,脸上不动声色,淡然道:“先不说这个,就这件案子来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们确实是三年前就认识,只不过,一个是洛阳的千金小姐,另一个是汴州的当红艺伎,身份如此悬殊,还相距数百里,他们又是如何相识的呢?”
“总不可能是玉娘来汴州游玩认识的吧?未出阁的姑娘,又怎么可能出这么远的门?”李亚子疑声道。
“玉娘未出阁不能出远门,闻香可不同,她是可以去洛阳的。”张玄业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沉声道。
陆明逊笑道:“这就说明,小木头还是说对了,闻香确实隐瞒了很多东西,她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而整件案子,也绝非仅仅是一桩见色起意的奸杀案。”
欧阳冲此时在一旁突然接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察觉,也可能是我多想了,你们不觉得那个庞兴运有点过于冷静了吗?而且,他曾经露出的表情,在我看来也很奇怪,那不单单是悲伤,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东西。”
陆明逊接道:“我们现在都是猜测,需要证据来证明这些,诸位,当务之急是马上对闻香进行暗中监视,然后查出她的住处,搜寻相关证明她身份的证物。”
李亚子摇了摇头说道:“没必要那么麻烦,把她找来一问便知,她如果不实话实说,这案子咱们就不管了。恰好我等也有要事待办,在这里待不了几天了。”
“那好吧,那咱们就立刻行动,现在就去画舫上找她。综合各种信息,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此事怕是牵涉很广。”陆明逊心事重重地道。
画舫中,听完李亚子的一番话,闻香的表情很平静,并没有露出很吃惊的样子,反而像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我就知道,你们早晚会怀疑到这方面,其实,玉娘的死,我完全可以不管,这样就不会牵扯到我,只是我不甘心她这么被人糟蹋,死的那么惨,我不甘心。给玉娘报了仇,我什么都可以抛弃,哪怕是我这条命。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陆明逊点点头,说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闻香擦了擦眼角的泪珠,长长出了口气,说道:“你们听说过,皇宫大内有一个组织,叫‘梅花内卫’吗?”
陆明逊看了看欧阳冲,从后者的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则天皇帝时成立的秘密组织,负责保护皇室和刺探情报,是则天皇帝最信任的一支神秘力量。”陆明逊接道。
“则天皇帝退位以后,这个组织就消失了,难道还一支存在?”李亚子说道。
闻香点点头接道:“并没有消失,只是全部转入了地下,隐藏了起来,专门负责刺探情报,不再负责宿卫了。”
陆明逊点点,没有说话,示意她说下去。
“我本是流浪的孤儿,六岁那年在长安乞讨,被他们带走,加入了内卫,经过七年的训练,十三岁那年,我被安排到汴州画舫,开始了卖唱,十五岁那年,有一天,他们命令我赶赴洛阳,通过一个特定的场合,认识了玉娘。”
陆明逊听到这,已经大概明白了,主动结识藩镇军阀手下的得力干将之女,所图谋的就不仅仅是监视了。
看到陆明逊若有所思的表情,闻香凄然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想必你们也猜出来了,他们让我通过玉娘,监视庞兴运,然后逐步影响他,最终目的是策反他,让他为朝廷效命。”
李亚子此时站起身来,愤然说道:“天下糜烂至此,让一个弱女子去行这等危险之事,又能改变得了什么?那姓朱的奸贼,麾下爪牙众多,少一个庞兴运,又济得什么事?真是岂有此理。”
闻香听他话里话外还是护着自己,脸上满是欢喜,轻声道:“李大哥其实有所不知,我们当时已经马上成功了,那庞兴运已经答应归顺朝廷,待选一个时机,突然袭击活捉了那姓朱的,可是不知为何出了变故,玉娘不明不白的突然就横死家中,我和玉娘情同姐妹,本打算此间事了,就去江南隐居的,可怜我的玉娘妹妹。”
“变故很好猜的,你们事机不秘,那姓庞的身边也有奸细,杀了玉娘,以儆效尤,起到震慑作用。恐怕你也受到监视了。”陆明逊突然道。
话音未落,此前一言未发的张玄业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咱们此刻已经被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