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报恩寺在城外,离城南的聚宝门不远,四月八日卓家老小全部出动,赁了一辆马车,雇几顶轿子,天不亮就出发。
卓家几位老爷都是当官的,这种盛会正是与同僚交流的好机会,所以不跟他们一起。
卓若凝被叫起来时正睡得迷迷糊糊,上轿后躺在林氏怀里又睡了一觉,等睁开眼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饿不饿?先吃个米糕垫垫肚子。”林氏问。
卓若凝就着她的手喝了点茶水,咬了口米糕,鼓着腮帮问:“到了吗?”
“快了。”
她掀开轿帘一角,见外面乌泱泱的全是人,车马轿子挤在一块,背着香袋牵着小儿的香客,个个铆足了劲往前挤,肩扛小玩意的商贩在人群里穿梭,扯着嗓子大声吆喝。
“这怎么进得去啊。”卓若凝被这阵势吓到了。
林氏让她放下帘子,“不着急,一会就到。”
正说着,卓晓带了个人过来。
耿侃穿着齐胸甲、戴尖顶铁盔、腰挎佩刀,威风凛凛的站在轿前。他对林氏行礼道:“大太太,晚辈在大报恩寺执勤,我护送你们从侧门进去。”
林氏大喜:“那就麻烦了。”
进了寺院,耿侃引她们去见长兴侯夫人。
长兴侯夫人四十多岁的样子,保养的很好,穿一件湖蓝底子五彩菊花纹样缎面圆领袍,海蓝菊花刺绣马面裙,梳着高髻,正面绾了一支累丝双鸾衔珠步摇金簪,容色清秀,笑语晏晏,眉目间依稀与耿侃极为相似。
林氏上前与她见礼,长兴侯夫人客气的抓着她的手,说了两句客气话,指着卓若凝:“这是念念吧,比上次见,长高不少。”
林氏笑道:“正是小女。”
然后招呼孩子们:“快过来见过耿夫人。”
卓晓和四个姑娘一起向长兴侯夫人行礼,长兴侯夫人笑盈盈的说不用多礼,又询问卓晓在外游历的情况,卓晓一一回答。
大家边笑边相携着一起往里走,长兴侯府的管事过来请示:“法会快开始了,请夫人去大殿。”
长兴侯夫人对林氏和二太太道:“进殿的名额有限,都是提前预定好的,孩子们就在外面观礼吧。”
林氏对这个流程熟悉,在浦江的时候,她也是特权阶层,达官贵人先进去,下午才放普通百姓进殿的。如今来了南京,藏龙卧虎之地,功臣名将尚且排不过来,卓家这样的官宦人家当然只能靠边站。
林氏与二太太随长兴侯夫人进殿,卓晓护着四个姑娘在殿外的广场上观礼。
浴佛节在南京是个盛大节日,浴佛仪式之前,先有一场功德法会。虽然在殿外聆听布法,现场却并不混乱,广场中间坐的也都是官宦人家,普通百姓都在更外围。
卓若凝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法会,她妈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所以她连寺庙都没进过,对于传统文化的知识,都是从博物馆里学来的。
听高僧讲法,对礼佛的人来说是享受,外行人却倍感煎熬。卓若凝一开始还有些好奇,听一会就不耐烦了。
坐在她旁边另一个女孩也是不停调换姿势,见卓若凝望过来,她吐了吐舌头,抱怨道:“腿都坐麻了,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结束。”
卓若凝冲她笑笑。
女孩道:“我叫柳忆玉,你叫什么?”
难得有小姑娘主动搭话,卓若凝有些受宠若惊:“我叫卓若凝。”
柳忆玉一愣,下意识惊呼道:“你就是卓若凝?”
“你知道我?”
柳忆玉又是一愣。
看她的表情,卓若凝顿时想到那传出去的打油诗,想必她也是看过了,才有这般反应。
“没见过你,听过卓府双姝的大名。”
卓若凝脸上微微发烫,端正坐好,怕她问起诗的事。
柳忆玉探身往她这边张望,用手肘碰碰她,问:“那个是卓二郎?”
卓若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点点头,柳忆玉捂嘴笑道:“他怎么这么黑了?”
“二哥哥这几年在南方游历,那边太阳大,晒黑的。”
“可惜了,原本是个翩翩佳公子……”
有个丫头模样的女子躬身走过来,在柳忆玉耳边说了句什么,柳忆玉脸上一喜,连忙起身跟她走。
过了一会,柳忆玉回来,对卓若凝道:“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去哪啊?”这么多人,她可不敢乱跑。
“后面有座灯楼,有小师傅在发结缘豆,还可以领椒盐饼。”
卓若凝有些心动,问旁边的卓若凇:“四姐姐,我能去灯楼吗?”
卓若凇让她问二哥哥,柳忆玉连忙道:“我是通政使司右参议柳阳平之女,带阿凝去灯楼玩玩,有人跟着,不怕的。”
卓晓颔首:“去吧,今日耿侃在寺里执勤,若是走丢了,就去问那些值守的侍卫,侍卫会带你找他的。”
卓若凝大喜:“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