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已是老泪纵横,“那天,你爸把他打了一顿,那是你爸有生以来第一次打架,第二天你爸就带你弟走了。我当时也留过他,但没用了。你爸走后,他也来找过我几次,自那以后他的身体就不是很好了。”
“我那时也很痛苦,也许是太贪心吧,我不想你爸走,又有些放不下他,其实也恨他,恨他当初抛弃我和别人结婚,所以直到那时我还没有告诉他你的存在,因为当初我就发誓一辈子不告诉他,我诅咒他。”
“可是没多久,他就托人来传话,一定要我过去,我怎么也想不到那竟真的是最后一面。”母亲哽咽着说不出话。
一阵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蒙钦看也没看地就摁掉并关机了。他静静地听母亲说着,不想说任何话,这些对他来说还只是像故事一样遥远,虽然就在隔壁村,但自小内向的蒙钦并不像别的孩子那样满村跑。后来也偶尔听见屋前屋后的女人们指指点点地说闲话,他也并不相信。无论如何,那个人对他来说,只在耳边,从未进入眼帘,更没有丝毫情感。
母亲目光空洞,自顾自地说着,像说给蒙钦听,也像说给自己听。“我进屋时,他躺在床上,人已经十分瘦黄,我问他怎么不早些时候叫我,他说他知道自己没治时已经晚了,已经伤害了我,他不想再给我带来任何伤害。如果早些知道自己有病,绝不会再找我的。他说本打算就那样一个人悄悄走的,但临到头,还是有些放不下。”
“我哭倒在他床边,才告诉他你是他的儿子。他先是楞在了那里,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最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睛瞪得很大,一直没有闭上,就那样走了。”
“真像是报应啊,是老天抱应他,不,是我,是我报复了他。哈哈哈哈!”母亲突然用沙哑的声音大笑了起来,笑得让蒙钦感到有些寒意。
“妈!”蒙钦叫着,母亲却没有反应,目光呆滞。
“他在那里,就在那里,我能看到他,你看,就在那。”母亲一边说一边拉着蒙钦看向她手指指着的方向。
蒙钦看了下那远处的虚无的山峦,也从母亲那被皱纹包围的眼中的看出了一丝温暖。
他不再说什么了,他已经知道母亲此生不可能离开这里,便拉起了行李箱向大门走去。
阳光炽烈得有些刺眼,几片落叶胡乱地飘舞着,多像无根的人儿游荡在人间啊。
蒙钦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座近乎被树木隐藏包裹起来的建筑,“妈,你好好照顾自己,儿子走了。”他在心里说,然后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