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半年前分别，重逢后第一次安静的细看对方。
冰火两重天救人，天恶地恶人情恶，小心应对，再谨慎也不为过。老爷始终在前面，把妻子掩护在身后。
昨晚进屋门，夫人说离开，老爷说格致塔，玉儿哭，事情众多。好在总是三人安安心心过日子，又发现玉儿随时会在睡梦中死去。
长叹一声，柔鸿夫人把身子紧紧贴住丈夫，从他温暖的身躯获得慰藉，感到安心。悄声说：“我猜，你是晚上不睡的。我可以替代你吗？”
“不必，我是不睡的。”简短的回答。
难道永远都不睡吗？年复一年都不睡吗？柔鸿夫人突然坐起身，低头盯着老爷，居高临下，探究的看着，好奇的看着。
因为永远夜间不睡觉，不是意愿的问题，根本是能力的问题。
有一种传说。既然是传说，就是还没有实际证明。传说中，拥有逆天功力的神可以消弭入睡休息的环节。
人也好，神也好，睡眠最大的功用是修复白日精神的损耗，体力的缺失。
能逆天就不用入睡。不睡甚至赢得加倍时间修行提升，本身就是逆天。
柔鸿夫人要盯着这个神，充分展开想象，想象眼前自己的男人成了何等境界的万神之神。
元道好整以暇，像是看着一个顽皮淘气的孩子，静静的看着妻子。
柔鸿夫人从来以挥洒自如豪爽洒脱闻名，在形胜府是大权在握令行禁止的主母，在夫君面前是大方得体端庄典雅的妻子。何曾放着觉不睡，长发齐腰眼睛放光，像是得了宝似的。好半晌，想委婉问，说出来是：“你是不是三界第一？”
当初诸神大战，安家形胜府，隐然三界第一，毕竟还有天牧和碧霄殿、穹窿宫、无极院并立。现在难道远远把他们抛在身后吗？
问的也未免太直接了，回答让人失望之至。对方是一个迟疑的摇头。元道老爷向来是做得多说得少，他能摇头否认，就是出了大问题。
原本狂喜像巨浪翻滚上涌，升到高潮陡然跌落。柔鸿夫人不无悲哀想到，如果能不睡觉，唯一的解释只能是硬拼着一口气，不让玉儿死在眼前。
想到此番躲在深山密林，老爷功力一定衰减厉害，一定与半年前巨变有直接关系。
因为自己引狼入室，家人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现在玉儿的身体已不可问，失去了形胜府的家，儿子断腕救母，女儿还不知道在人界过得怎么样，夫人眼神黯淡，心中堵得厉害，颓然斜坐在旁边。
元道老爷轻轻拍拍妻子的手背，不知说些什么好。夫妻一体，能设身处地体味对方，说一句：“总会好起来的。”
依恋着丈夫的柔情，夫人点点头：“听你的。现在先顾着玉儿的身子。”想了一想，还是把最担忧的问出了：“玉儿的病能治疗吗？”
这个病来龙去脉太复杂，几个远古神祇合力只是勉强护住性命，眼下缺医少药，担心极了。
“不妨事，玉儿原本体质奇特，不能服药，什么都得硬抗。假以时日，好好将养，会好起来的。”老爷说了很长一段话，停下，目光有一丝感激，妻子发自内心考虑玉儿的事情，他很承情。
撩起毡子，示意丈夫起身，指指床上的玉儿，说：“回去吧，别出什么岔子。”
顺从坐起身，夫妻两个对视，面对面，什么也不说，就足够。揽妻子入怀，低低说：“我们三个在一起。”柔鸿点头，一滴清泪落下。
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毫无头绪。三界新一代实权人物，元趣成了死对头，心狠手辣，而天界的准则是自行了解，不知道会有多少腥风血雨在飘摇。
一家人过日子，有个盘算规划。昨晚念念不忘的好吃的，也都摆在桌面。吃完早饭，青石上，三口喝着清茶，玉儿躺着，把脑袋枕在夫人的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往河里扔小石子。扑通，扑通，打破静寂。
夫人掰下一小块糯米糕，填进玉儿口中，吩咐说：“起来喝点水，小心噎着。”老爷就手给夫人递过茶盏。
原木刻出来，式样古朴，谈不上精美，拿着很顺手。第一次夫人发现丈夫有一个极大的优点：手艺好极了。
玉儿乖巧的坐起身，躬身行礼表示感谢。老爷也递过自己的茶盏，淡淡碧绿的茶汤洁净澄清。玉儿躬身行礼，规矩是不能荒废的。
柔鸿夫人轻轻咳嗽一声，表示要说重大的事情。原先在府里，凡事无可无不可，夫妻二人有独立的院子，行事各自。现在不同，三个人相依为命，总得有人拿主意。
玉儿睁大眼睛，敬佩的看着夫人。夫人说什么，玉儿都崇拜。
老爷扫了玉儿憨乎乎的样子，心中发笑，脸上很严肃正经，洗耳恭听。
“居家过日子总有个规矩。这个地方毕竟偏僻，诸事不便，也为着给玉儿寻医问药，我想我们还是走出去，也会多一些机会。”夫人说话很严谨，看来是深思熟虑。
这是个重大时刻，三人态度严肃。夫人接着说：“家里得有个拿主意的，我就拿主意吧。玉儿体弱，老爷身子也不硬棒，操心的事我来干。”
玉儿鬼使神差看了老爷一眼，大概是对“老爷身子不硬棒”有什么不同想法，不敢说出来而已。柔鸿夫人心中一动。说：“老爷能隐身人界，让出形胜府，就说明一切。”
玉儿到底年幼，想到因为自己的缘故，亮晶晶的大眼睛咕噜咕噜泪珠打转，满脸哀伤。元道老爷很满意，实在不便把欣喜写在脸上。点点头说：“那就有劳夫人了。”
玉儿俯身磕头说：“谢谢老爷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