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凛冽,天寒地冻,大地变得苍白而僵硬。老城小站,一阵如刀割般的寒风呼啸着吹过,王石头急忙将嘴里的香烟扔掉,重新将脖子上的围巾围好,又把他的长毛大棉帽子紧紧地扣在头上,两边的帽沿使劲往下拽了又拽,严丝合缝的扣上。
“妈的,这是什么鬼天气啊,怎么这么冷呢?这是要冻死人呀!”说着话王石头的脚用力的将一块碎石子踢出了好远。
“表哥,心静就不冷了,你是心烦滴,哪年的冬天不是这样冷啊。”苟永泽嘴咧了咧,又将上牙和下牙狠狠地磨了一下,嘴里“吱吱”作响。
王石头用眼睛狠狠剜了一下苟永泽,嘴里冒着白气骂道:“永娃子(苟永泽小名),我日你先人哩,你说你回来有绝招,能帮我稳操胜券,我还以为是啥招呢,弄了半天你给捏使出了那种下三滥的招数。你怂娃,不懂法外货甚(方言)。这下,哥算是跟着你把人丢大了。”
王石头骂得“呼呼”喘着粗气,苟永泽被骂得有点恼火,回头盯着王石头没好气地说:“唉,你看你这个哥,天地良心,我是见胜败已定时才出的手。也是想为你争得最后一次机会,实在不行最低咱也把水搅浑,他们当下选不出村长,那你就还是村长呀。你倒好镇里还没宣布调查结果就撒腿跑啦!你心虚啥哩么?又不是你让我干的,你兄弟我是自愿干的,犯了法由我一人担着与你当哥的无关。”
王石头扬起头将脖子上的围巾往下拔了拨,摸上一支烟点上,狠狠地吸过几口之后又剧烈地咳嗽了一阵。他稍微喘息了一会儿,这才长叹一口气说:“唉,你不懂,我已通过关系打听了镇里调查组开会的全过程,贾一楠这个人我知道,她是何等聪明的人。我算是完了,以后这村干部是干不成了。”
“不能干算了。哥,真的,叫我干我还不干你那个破村长呢。外面的世界很无奈,但外面的世界更多的是精彩。这几年咱村出来早的几乎都发了财,哪家年收入不在3~5万,就你认识的那个潘宗彦潘大老板那一年的收入说出来怕都吓着你!哥,这次落选对你来说未必是坏事,不逼你一把你肯出来?”
王石头嘴张了张突然感觉到无言以对,他吸了吸鼻子,鼻涕已被冻住了,他使劲擦了一把,疼的撕裂撕裂的,好像都快要把皮擦破了。
这时一辆列车呼啸而过,显然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站,它根本就没打算停一停。它的不屑一顾,和那声长长的啸叫,让王石头的心一阵阵抽搐
……
苟永泽的饭店开在一个小村庄旁,村子里没几户人家。可别小看了这种村子,因为一条号称国家大动脉的公路紧贴着这个村子横穿过去。
2002年的中原大省高速公路还未全面建起来,穿村过镇的大国道每天路上的车子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头。
有人有车的地方就有生意。苟永泽的饭店就开在这个往来车辆的必经之处。他的饭店不大,不足三十平方米。前边门面房有十五个平方多,摆着六张长条桌,每张桌子摆放四把椅子。桌子上铺着长方形的条绒布,倒也干净利落。每个桌子上都摆着一个小醋壶,里边盛放着永州的特产小米醋。这种小米醋调放在饺子里,别有一番风味。
饭店的吧台设在进门处,所谓的吧台是由一个一米五的菜品摆放柜和一个钱匣子组成的。
透过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摆放柜里的几样菜品,有油炸花生米、水煮花生米、糖醋莲菜、东北黑木耳、猪头肉、猪肝子、红油耳丝等等。客人们来了相中哪样菜,用手指指柜台里,嘴里说着,“这个这个那个那个一样来点,好啦,快点端上来啊。”老板娘站在柜台后边,飞快地用夹子夹上客人点中的菜放到雪白的盘子中,满脸堆笑并甜甜地说一声,“您先请里边坐,马上就好了。”说完还会伴上几声银铃般的笑声。
饭店的厨房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支在门外的大火炉和一口大锅,旁边紧挨着一张简易桌子,可临时放放碗筷等等。桌子的角上还摆放着葱花、香菜、蒜片、辣子油、米醋、香油等等。
有专人站在这儿为客人下饺子和扯面。苟永泽的饭店就饺子和扯面这两样主食,别的没有,客人们二选一,不是饺子就是扯面。
灶房的另一部分设在门面房的后边紧挨着的一间房。两个房间通过一个小门儿连接着,这里边摆放着一块2米长的大案板,围着案板坐着的几个人正在忙碌着,有和面的、调馅的、擀片的、包饺子的……
像流水线作业一样,一排排的饺子,大小匀称,仿佛一个模子倒出来一样,整齐的摆放在一块塑料方盘里。方盘摆满以后就摞在架子上,一层又一层的饺子,一直这样往上摞着,架子摞的越来越高看起来足有一米多高。
午饭时间已到,一米多高的方盘架子迅速在往下降,外面客人催饭的声音此起彼伏。顿时,大家干活的速度就更快了,像是有无声的命令,在逼着大家向前冲锋。
王石头刚开始还坐在那儿喝着茶,悠悠地看着这一切。等客人渐渐多时,他实在坐不住了,也是没坐的地方了,再等一会儿,大家忙得跑进来的跑出去的,可怜的他连站的地方也没有了,他宽大的身体显得是那样的碍事。
王石头推开后厨门,狭窄的空间有个过道,过道里放着一个大铝盆,里边放满了刚从饭桌上端下来的碗和碟子。王石头看了看,望望左右无人,便将衣袖卷起,戴上放在旁边的防水手套,蹲在那儿开始洗起碗来。
上菜的高峰期持续了近两个多钟头,终于慢慢过去了,客人从蜂拥而至变成了三三两两。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肚子饿的会先吃点东西垫吧垫吧。
老板苟永泽一中午站在外边炉头下了近二百碗饺子、几十碗面,这会儿终于腾出空了,急忙点了支烟去屋后边上抽上几口。
苟永泽一推开门便一眼看见了王石头蹲在那里在洗碗,他急忙抱歉地说道:“表哥你洗什么碗啊?放那放那,来来,抽支烟,等会儿闲下来了咱俩整两个菜切磋一下拳艺,比一比酒量。”
王石头站起身来,他的裤子上沾满了油点子。那是每个饺子碗里特有的永州红油辣子水,在洗碗的时候溅到腿上的。苟永泽急忙找了手巾,把王石头的裤子擦了又擦。
王石头“哼哼”一笑说:“别擦了,这几天我得空就给咱们洗碗,难免还会弄脏,擦那么干净干啥呀?”
两个人正在说着话,前边饭厅传来了清脆地摔碗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女人沙哑地怒吼声,“操你老娘的,今天不给个说法,小心我把你这饭店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