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一楠的大哭,让张一男吓了一跳!饭馆的人纷纷朝这边张望。张一男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一男站起身来,走到贾一楠身边,取过她手上夹的半截香烟扔到垃圾桶里,呆呆站了一小会儿,他觉得不妥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默默地抽着烟,又自斟自饮了几杯酒。贾一楠在哭,他又何尝不想哭呢,他的一肚子心事和委屈又该向谁发泄呢!?
人生就是这样:每个人天天都有不同的欢乐和痛苦,人就是在欢乐和痛苦中感受着人生的魅力!天天都是欢乐那就没有欢乐了,天天都是痛苦,那就没有人生了!
张一男突然想起那晚看到病危的大舅加上陷入债务危机痛不欲生的自己想纵身一跳时的愚蠢。其实比起生命来,这一切切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痛苦是欲望和现实不符造成的,既然无法改变现实,那减少欲望克制欲望,是不是痛苦就会少点呢?
张一男喝着酒,心里胡思乱想着。。。。
贾一楠不知何时已停止了哭泣,她在卫生间洗过脸之后又恢复了原样,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
“来!不好意思啊,喝的有点猛,吃菜吃菜!”贾一楠又给张一男夹了一块鸡肉,送到他的碟子里。张一男惊诧于贾一楠的变化,但一瞬间他懂了:这是一个坚强的女人!
“一楠,我不是想打听你的私事,但是我知道人心里难受的时候说出来就会好很多,再说,还有哥这个高参也可以给你指导一下人生嘛!”张一男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着,他想调节一下这种尴尬的气氛。
贾一楠一筷子敲了过来,差点打中张一男的筷子,“哥你的头啊,我比你大两岁呢,小屁孩儿还给我开导?!没事没事!姐自有主张,你少操闲心!”贾一楠笑骂着,脸上又浮现出刚来时的灿烂笑容。
张一男顿时觉得轻松无比,他提议:“那我俩今个都不准说糟心事,痛快喝一场,一醉解千愁。”
贾一楠说到底就是个男孩子性格,她还是憋不住,给张一男讲了她的糟心事。
原来贾一楠的对象杨峰是一个非常浪漫的文艺人,他充满理想主义的色彩,在他的思想中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其实生活中哪有那么多对错呢?你认为的错也许对方就认为是对的呢!沟通很重要,学会了沟通就学会了正确认识所谓的对错。
杨峰的父亲是永州市文化局的老局长,刚刚退休一年多,局长的威风突然被停下来,使他严重的不适应,见谁都不顺眼。杨峰的母亲赵爱玲多年养成的习惯,便是对丈夫百依百顺,丈夫说的话,她是坚决维护,无论对错,在她的眼里,丈夫就是真理的化身。杨峰一家三口就是这么个德行。
贾一楠和杨峰的婚礼定在今年元旦举行。贾一楠性格豪爽,本身也在永州城工作,闲暇时间也多,为分担大家的劳累,她积极地参与到新房的布置,婚礼的设计,家具的采购等等事务中来。
然而慢慢的矛盾就来了。贾一楠是个有主张的人,喜欢发表意见建议。刚开始时,杨局长尚能忍耐,顶多脸一黑而已,并没有坚决反对。后来杨局长便忍不了了,他多次直接否定贾一楠的建议,没有丝毫的妥协!而杨峰和赵爱玲坚决的站在杨局长一边!
几次交锋下来搞得贾一楠狼狈不堪!面子全丢尽了。她也想过妥协,然而她越是妥协,杨局长越是步步紧逼!而杨峰要么不说话,要么站在他爸一边。
贾一楠逐渐对杨峰产生了强烈的厌恶!觉得他不像个男人,没有担当,也没有沟通的能力,他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可是人家杨峰自我感觉挺好,整天沉浸在文艺创作的浪漫中。他理想中的妻子是娶一个温柔贤惠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女人,戏文里不都是这样吗?
贾一楠失望至极!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杨峰还是一个不错的人,他心地善良,家境也好,人长得也帅,再说婚期已近,亲戚朋友都已通知到位了,突然说不结婚了,这让爱面子的贾明德如何承受得了!?
再说还有更秘密的事情,贾一楠已经怀孕了,等她发现时已经三个多月了,而那个傻小子杨峰还一无所知。
这以后的生活该怎么过呢?碰上这么一家人自己再改变,但能让他们满意吗?贾一楠心里没有一点底,但她给自己划了一条底线:自己要做个好人,可绝不做老好人!没有一点个性和原则的人,无异于行尸走肉!这绝不是我贾一楠能做到的!
张一男听完贾一楠的诉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敷衍的说道:“一切都会好的,杨峰人不错,婚后如果和他父母实在过不下去,你们也可以搬出来嘛!
贾一楠若有所思的“哦”了一下,随即起身说:“不吃了,我晚上还有点事,帐我已经结过了,我先走了。”张一男急忙起身,贾一楠已风风火火地走了。
张一男看着满桌子的菜好生心痛,心里骂到:”这个败家子,点了这么多菜,自己一口不吃,这不是浪费吗?”
张一男夹着菜,喝了口酒,感觉到好不无聊,正准备起身时,饭店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冲着自己就喊:“哥,你怎么来了?还在这吃独食也不叫兄弟我啊!”张一男定睛一看是潘宗岩彦带了一个手臂秀龙的大胖子,正大摇大摆的走向自己。
“来,来!兄弟,刚好我正愁没人陪我喝酒呢,你一天事多不好意思叫你啊!”张一男热情的招呼着,潘宗彦在贾一楠的事情上给了他面子,让他对潘宗彦充满了感激。
潘宗彦穿着一个黑色皮夹克,裤子坚挺皮鞋蹭亮,头顶挂着一副墨镜,剃了一个光头,手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忍字,手指上还带着一个硕大的戒指,金光闪闪!他的嘴唇努力的包着他的大板牙,还是那样,一说话总有唾沫悄悄的溅出。
潘宗彦身后的胖子殷勤地用纸巾赶紧擦下椅子,之后伸手请潘宗彦坐下。他自己夹着潘宗彦的手提包,手持大哥大站立一旁,眼睛警惕地巡视着四周。
张一男和潘宗彦落座之后,潘宗彦打了个响指,服务员应声而到,”再取两瓶酒要最贵的那种桑梓新出的酒,10年的那种,记我账上,还有我哥吃的这一桌,一起记我账上。”潘宗彦的豪气,让张一男感觉到一股威气直逼心头,同时也莫名感觉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生疏感。
”兄弟,这桌帐已付了,酒算我的,哥还要感谢你呢。。。。”张一南话未说完,潘宗彦已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下去了,张一男立刻明白就不再争了。
“来!喝!哥先敬你一杯。”
“一起!一起!”
两只杯子,一声脆响,扬起脖子,各自喝尽。
两人喝的兴起,又猜了一阵子拳,一会儿功夫一瓶酒已下肚了,潘宗彦问起张一男的近况,听他说电猫作坊被查封了,还没收了几十台电猫,潘宗彦没有作声,示意他身后的胖子跟他一起出去,两人在外面说了几句,胖子放下大哥大和皮包独自走了。
潘宗彦进来坐下,又和张一男热聊起来。通过聊天,张一男才知道潘宗彦已经在一个多月前通过城镇待业青年招工进了永州城的红星家具厂上班了。潘宗彦的名头大,在北城一带更是无人敢惹,上班只是应了个名,每月工资照拿,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厂长知道他的厉害,主动问他愿不愿干供销科副科长,这是美差啊,潘宗彦一时兴起就答应了下来,出去跑了一趟才知道这里边的水深着呢。。。。
潘宗彦正谈的兴起,胖子回来了,抱着一大箱子电猫,冲潘宗彦弯腰低语道:“老大,就是这些,差两三台被工商局的人拿去自家用了,说明天还回来。”
张一男见状立刻明白了,潘宗彦派胖子要回了电猫,他忙说:“那些不要了,不要了!送给他们算了。”
潘宗彦冷冷的说:“凭什么给他们!胖子,明天给我取回来,差一台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