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柒没来,她好像很忙。
第一天,第二天,她都没有出现。
我晃了晃酸疼的脖子,从暖和的被子里出来,走到衣柜边开始挑衣服。
今天是九月二十号,阿宁的婚礼。
衣柜里满是一种款式的衣服,我拿了件白衬衫换上,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搭了一件纯黑色西装外套,
纪念,我死去的爱情。
我不由得笑出声来,这句话还真是搞得我中二病都要犯了。
手机里是高中同学发来的地址,我出了门,在市区附近随手打了辆车。
连下了几天的雨倒是洋洋懒懒的晴了起来,还真是个好兆头啊。
我开始幻想着阿宁见到我的表情,甚至不由自主的想着她穿上婚纱的模样。
其实我曾经见过的,
高一那年我和阿宁正值所谓的热恋期,嗯,在我看来。
那会子似乎很是流行女生去试婚纱,我和阿宁也不能免俗,奔着街区里的婚纱店就去了。
穿好婚纱,店主看着我和阿宁笑着说,我这店里来了不少试婚纱的学生,要不就是自己,要不就是情侣来的,小姑娘两人闺蜜感情真好。
其实我是很想认真的牵着阿宁的手告诉她,我们不是闺蜜,我们也是情侣,但我看到了阿宁有些躲闪的目光,她好像并不喜欢人尽皆知的方式。
最后,我们只是试了婚纱,甚至连一张照片也没能留下。
思绪回转,司机已经把车停好了,我付了钱下车。
外场的车辆上零零散散也都挂上了彩色的气球。
我缓缓走进去,
红毯从拱门处铺下,两旁围绕着摆放整齐的花束,顶上的吊灯闪着柔和的光线,洁白的帷幔从上方披散下来,慢调的情歌柔美动人,后方似乎正在放着阿宁的照片。
我一步步走过去,像是亲身经历一般。
手边的花朵仿佛过夜了一般,透着即将枯萎的凋零感。
我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阿宁,她笑起来还是那么迷人,一举一动都是我所熟悉的模样。
好遗憾,这场婚礼不是我能给她的。
阿宁挽着男人的手,弯腰敬酒,面上的笑容看上去很是幸福,半点没有那次来找我时伤感的表情。
她抬起头,看向我的方向,
四目相对,我亲眼见着她脸上的笑变成了惊恐,就像多年前她和那个女孩聊天被我听到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想过多种情形,唯独没能想到会是这个样子,我欣赏着阿宁脸色的变化,不由得有些想笑。
视线偏转,我对上阿宁身旁的男人,
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终止,周围的动静我一概听不见了。
就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我呼吸不过来了,眼睛死死的盯着男人,惊天霹雳一般,心脏仿佛瞬间冻结,
大概阿宁结婚给我的冲击也没有这个大吧。
良久,我才僵硬的勾起一抹笑,无声的冲着男人比口型:
时皓。
没错,事情仿佛就是这么巧,这么多年过去,阿宁居然是和时皓结婚。
阿宁早就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笑容,不动声色的挽着时皓向我走来。
她真的是演的一手好戏,我想道,什么时候我居然也会用演戏这个词来质疑阿宁了呢。
“知许,你来啦。”
阿宁甜甜的语气在我耳边环绕着。
我掩藏好情绪,对着她笑,
是了,当着阿宁和曾经情敌的面前,怎么能丢人呢。
我这样想着,笑得更加开怀。
“新婚快乐。”
我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如此顺当的说出这四个字。
阿宁今天可真好看,姣好的面容,精致的妆,就连眉眼都被细细的勾勒,衬得她越发优雅迷人,她换上的是敬酒服,大红色在她身上也半点不显俗气。
我一点点看去,把所有的心情全都压在心底。
“感谢祝福。”时皓抢着替阿宁开口,嘲讽的笑半点也不掩盖。
我深吸口气,手指绕上脖子上的项链,用力一扯,项链从后方断开,我颤抖着手连带着给她准备的礼物一齐递给她。
阿宁表情不变的接过,甚至轻声向我道谢,时皓看着我,伸手拿过小盒子和那条项链,
“送出去的礼物哪有再要回来的理儿,安楠你说是吧。”时皓勾着项链,说道,“既然人家不要,那就扔了吧。”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拿着项链的手随手向后一甩。
我瞳孔紧缩,亲眼看着那条项链掉落偏僻的角落,凉意泛上心头。
时皓轻笑,拿着小盒子打开,一条纯银项链上系着一个戒指,那是我给阿宁准备的新婚礼物。
阿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不过很快被她调整过来,她静静地看着项链中间系进去的戒指,脸色有些捉摸不透。
时皓捏起项链,毫不掩饰的声音惹得旁边几桌人好奇的往这儿看,应该可以说是从我进来的那一刻起,看向我这里的视线就没有停过,那又怎样,我不在乎。
“呦,别出心裁啊,老同学。”阴阳怪气的话语顿了顿,他笑着牵起阿宁的手,示威似的在我面前晃了晃,
“可惜了,这玩意安楠用不上。”
吊灯的亮光照到阿宁指间的钻戒上,幽暗的反光刺痛了我的眼。
我拳头猛然紧握又慢慢松开,面上的笑容倒是多了几分真诚:“阿宁,祝你幸福。”
我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好说的,曾经觉着很是俗气以至于认为配不上阿宁的话语,倒是一句比一句说的顺畅。
我轻轻吐出一丝浊气,整个人渐渐清明起来。
“失陪了。”时皓带笑的语气让我生厌,他搂住阿宁的肩膀,强硬的转身离开,
阿宁没有看我,跟着他的脚步走向别桌。
“早说了,我养大的女儿,没人比我还清楚。”
熟悉的女人声音传来,是阿宁的母亲,这语气中完全没有那天给我打电话时的焦躁感,她依然是那副得体的面容,不过鬓边倒是生出了些许白发。
我不由得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和阿宁一起的日子仿佛就像不久之前一样。
她看向我的表情带着同情:“老大不小了,找个合适的算了...考虑考虑自己。”
这大概是她最善意的时候了,没有大喊大叫的愤怒,没有阴阳怪气的嘲讽,也没有悲凉的恳求,有的只是作为一个长辈对于晚辈的着想。
可惜了,用她们的话来说,我这得是病入膏肓,没得救了。
我淡淡的向她点了点头,微微弯腰表示歉意,
“之前的那三年,是我耽误您女儿了。”
我从未想过自己的谎话可以这样张口就来,说出口的话恨不得把自己贬的罪不可恕。
的确,接受不了这种爱恋的人才是大多数,阿宁的母亲也不过是站在一个当妈的角度为自己女儿考虑,可惜当年的我软硬不吃,扬起那把锋利的刀,自以为能威胁到别人,最终却还是都扎进了自己心上。
我转身离开,努力的把脊背挺得笔直。
我爱了一个人,用了整个青春,如今,我自己放手,只希望,这真的是你想要的,
从你嫁人的这一刻起,所有异样的眼光,若有若无的讨论,掩盖不住的讽刺与厌恶,你都不必再经受了,
至少,在别人眼中,你是个和她们一样的‘正常人’了。
阿宁,
新婚快乐,
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