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老侯爷归来了。
这事王垂衣是听晨雨说的,彼时她正坐在园里秋千上闲得发慌,听闻原主爹回来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再吃碗早上的甜粥。
侯府老侯爷名王义是上任皇帝手底下忠心耿耿的老臣,原本的王义只是不显山不漏水的小将军,直到北部边境异域来犯,王义领兵从南域支援一路从被攻破的北部悍战营打到了异域王城外三百里,直打的那些异族之人闻风丧胆。
人都说乱世出英雄,在那个上任皇帝晚年昏庸无道战火四起之时,乱世之中便生出了王义这么个英雄。
一路平步青云是自然,胜仗打的愈多,大齐的江山愈稳固,渐渐年老的皇帝却怕了。
每朝每代都不伐英雄、人杰的诞生,但结局风光无限的却没几个。
年轻气盛被荣誉和名利冲昏了头脑的王义并没有收敛自己的风头,直到老皇帝身边人无意间传出的风言风语到他耳朵里他才陡然惊醒。
年仅三十岁的他毅然决然的放弃了几乎是权倾朝野的力量,果断请去了兵权讨了个侯爷的身份。
老皇帝看他识相深感欣慰,特封镇安侯,为镇字第一侯,侯位世袭,封南域天云之地,掌万户,各种金银之物的赏赐更是不计其数。
也是从那之后王义就变了个人,从一个威严冷漠一丝不苟的英杰变成了酷爱游山玩水醉卧美人膝的闲散侯爷,家里的妾室数量直线上升,他本人却极少出现在侯府,这次归来也是听闻王垂衣落水害了大病。
王义别的不讲,对自己的长女绝对是好的没边。
从王垂衣年幼时便是百般娇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但凡她开口,就没有王义不给她的,当初钴王一事闹得整个齐国沸沸扬扬,王垂衣的飞扬跋扈娇蛮任性人尽皆知,连当朝圣上都被气的摔了茶盏。
然而即使是这样,王义也只是口头上责罚了两句,扭头又去给钴王请罪,愣是腆着老脸把庶女拉上去顶包了。
王垂衣听完原主她爹和她的伟大事迹也不由得拍起了小巴掌,为这伟大的父女深情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而如今,王义刚回府没来得及进门就又被微服私访的皇帝小儿喊走了,倒正好给王垂衣延缓了死亡时间。
王义可不像原主老娘和那一堆丫鬟仆人那么好糊弄,万一行为举止出了问题怕不是要被当成冒名顶替的当场打死。
王垂衣坐在秋千上慢悠悠的晃着,脚尖刮着地上新生的草牙儿,片刻就刮秃了一片。
“大家闺秀坐行当有规矩,你这是在做什么?”一个低沉中带着故意找茬的声音在王垂衣头上响起,左右晨雨晨云屈膝行了个礼。
王垂衣翻翻白眼,抬头一看,果然是她那亲亲的亲哥哥,从早上吃早膳开始到她离开,从坐姿到走路到行礼挑了一遍刺,王垂衣前面也忍了,这玩个秋千咋还要端端正正目不斜视的坐着不成。
她也没说话,就抬头看着面前的王钺。
王钺皱眉,“你这是作甚。”
“听兄长教训我。”王垂衣显得很老实,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坐的像是刚入学的小学生。
王钺抿抿嘴,不晓得如何接下去。
“兄长说完了吗。”王垂衣问他。
王钺点点头。
王垂衣抓稳两边绳子,往后退了两步,脚后跟一发力朝前面荡了出去。
站在她跟前的王钺险些被她踹飞出去,一个大跨步闪开后脸都黑了,怒吼:“你干什么!”
王垂衣哈哈哈笑出声:“哥哥诶,我玩个秋千你非挡我前面你想干什么。”
非是王垂衣不敬兄长,可当她早上看到她所谓的兄长居然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孩子时,她差点没把嘴里的饭喷出去,特别是这个“小哥哥”一脸严肃的告诉她女孩子应该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一通大道理似乎讲不完时。
原谅一个29岁的老阿姨实在没办法正儿八经的当他是哥,这太难了!
“避重就轻,颠倒是非!”王钺气的脸都白了。
“啊对,就是!”王垂衣一边荡一边哈哈笑“你待怎地!”
王钺话都不说了,怒火中烧拂袖而去。
晨云晨雨面面相觑,以往小姐是怕小侯爷怕的紧的,怎么如今…
王垂衣没能得意太久,玩够了回房间门槛都没等走进去就听到下人通报王义回来了。
得,是生是死看这回吧。
侯府云水小榭是王义的书房,修建在湖中心,一条窄窄细细仅容两人并排的木桥连接着,湖四周种植着密密麻麻的树木花草,乍一看去简直瞧不出这里是一个住宅的一部分,侯府太大了。
晨雨晨云在木桥边就被拦下了,王义是不喜欢有太多人进云水小榭的。
走进小榭之中,王垂衣一眼便看到了一个矗立在靠窗书案旁的一个侧影,那是一个身着玄青色长袍,英姿挺拔的中年人。
他背负着双手看向窗外,听到门口的动静回过头来。
王垂衣看到他脸的一刹那,只觉得五个大字当头砸来。
齐国吴彦祖!
当然,不是长得像,是帅的像,王垂衣见王钺的帅脸时就想到了他这个爹必然也是不凡,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哪里是不凡,几乎甩了他儿子一条街啊。
不过现在也不是发花痴的时候,王垂衣脸上挂起笑,就要娇声娇气的喊个爹爹。
王义却抬手敲了敲桌子,磁性的声音吐出的话令王垂衣心都凉了半截,“拿下。”
一左一右不知何处冒出来的侍卫手持两把大刀交叉着架在了王垂衣脖子上,冰冷尖锐的触感使她回忆起前世死亡的刹那,直激的她打个冷颤,额头冷汗直冒。
王垂衣笑脸僵硬道:“爹爹…您这是…”
王义温和道:“当不起。”他仔仔细细看了王垂衣一遍眼里有惊讶有赞叹道:“本侯空活四十载,竟对如此玄妙逼真的伪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仅是身高体型五官,连声音都是十成十的相似,不知道姑娘是江湖上哪家的人?”
王垂衣带着哭腔:“爹爹,我真是你女儿啊,你都讲没有十成的相似之人了,真的没有啊,我真是你女儿啊呜呜…”她说着说着哭出了声,期望着原主爹能爱屋及乌心疼一下下把这两把破刀拿开。
王义微微一笑,并不反驳,只是朝王垂衣又扬了扬下巴,小榭里面又走出一个身着粉衣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修长的手指掩着唇,娇笑着朝王垂衣走了过来。
女子走到王垂衣身后,纤纤玉指就朝着她腰带奔了过去。
王垂衣心中大震。
卧槽!
卧槽!
这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