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完八年前王美人事件的前因后果,让我们再回到中平六年。
现在,只要我们把两段历史联系起来,就会对潘隐为什么要救大将军何进,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我们可以进行合理的推测,如果潘隐本人参与了八年前的王美人事件,并且在整个过程中是倒向何皇后一方的,那么他此刻必然会救何进,也必须要救何进。因为不救何进的结果是蹇硕成功杀掉何进,进而刘协可能成为新任皇帝。而一旦刘协掌权,那么必然要追查王美人事件,杀母之仇再加上政治敌对,刘协必然会对相关人员进行彻底肃清。
虽然当年刘协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但是皇宫内的耳目是何其之多,刘协一定会在慢慢长大的过程中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再加上政敌的渲染和挑拨,那么王美人事件的秋后算账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事实上,潘隐只是众多不支持刘协做皇帝的人之一。由于之前发生的种种事件和机缘巧合,让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在过去参与了些什么对刘协不利的事情,为了确保日后不被抄家灭族,只能是用尽一切手段阻止刘协继位成功。当然,他们同时也就转变为刘辩的忠实拥立者。
综上所述,我们不难发现,在宦官集团中,由于历史问题,本身就存在一股坚定反对刘协做皇帝的势力,这股势力的存在让宦官集团在立储问题上发生了内部分裂,导致了谋杀何进的计划失败。
而王美人事件发生在八年前,从表面上来看,其政治风波早已经平息,因此蹇硕在当时情急之下,一时间没有考虑到这件事情的后续影响。再加上参与了王美人事件的宦官,从自身利益出发,会尽量掩盖相关情况,因此八年以后,蹇硕才会在这种紧要关头忽视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从而导致了严重的后果。
谋杀计划的失败是蹇硕方面遭遇的一个重大挫折,可以说蹇硕同学就此掉进了一个大坑之中,这会让他在往后的政治斗争中处于不利的地位。
然而蹇硕毕竟还掌握着中央禁军,即使现在谋杀何进的方案失败了,他依然可以凭借自己在武装力量上的影响力继续进行政治斗争。
那么下一步蹇硕会采取什么方式对抗何进呢?会不会直接通过火拼的方式除掉何进,毕竟此时的局势对蹇硕来说已经十分危急了。
然而蹇硕并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是一个深谙政治权谋的宦官头子,他非常清楚只有保持秩序,以震荡最小的方式除掉何进,才能够保全自己的利益。现在不论是外朝的那些士族,还是内朝的这些宦官,都在如虎狼般盯着自己,一旦自己出了什么纰漏,他们便会一拥而上,将自己撕成碎片。
蹇硕所统领的中央禁军,也是派系林立,各有企图。蹇硕想要动用中央禁军去干诛杀朝廷大臣这种事情,必然会导致禁军高层的分裂,因为他们都有各自的政治立场,下面我们就来分析一下除了蹇硕以外,西园八校尉中的其他七个校尉都是什么样的政治立场。
中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袁绍大家都非常熟悉,而且他的政治立场也早已十分明朗。他的叔叔袁隗和大将军何进达成了政治协以,计划在刘辩登基后共同辅政,自己也在大将军府效力,所以他必然是刘辩的支持者。
下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这个人在史书上记载不多,只是说他曾经跟随车骑将军张温参加过平定凉州的叛乱,后来因为贪污不明不白的就死了。在刘辩和刘协之间,他的倾向性存疑。
典军校尉-议郎·曹操,曹操大家自然也是十分熟悉,那么在刘辩和刘协之间,他支持谁呢?答案是刘辩,这个原因以后我们会详细说明。
助军左校尉-赵融,这个人在史书上的记载也比较少,但是他后来加入了曹操的集团,因此我们姑且推测在这个问题上,他和曹操可能是相同的政治立场。
驻军右校尉-冯芳,这个人在史书上虽然记载不多,却有一个非常关键的点,那就是他是曹节的女婿,因此他也是倾向于支持刘辩,这个原因以后也会说明。
左校尉-谏议大夫·夏牟,这个夏牟史书上记载很少,只是记载他后来因为和何进的部队分粮不均而被杀,他的政治倾向性也是存疑。
右校尉-淳于琼,淳于琼后来投靠袁绍与曹操作战,失败后被杀。他是袁氏一族的门生,支持刘辩的可能性会更大。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发现在禁军的高级军官中,似乎大部分都是刘辩的支持者。这也就是为什么蹇硕只是“基本”控制了禁军,虽说禁军在建立过程中他起了主要作用,在禁军中下层军官中具有较强的影响力,然而由于禁军高层派系林立,且大都支持刘辩,因此蹇硕在禁军的调动方面就会十分小心。
既然汉灵帝设立西园八校尉,目的是为了形成一个对刘协有利的政治格局,那他为什么又要将这么多支持刘辩的人安置在禁军高层之中呢?
这就是一个标准的帝王心术了,这些禁军对于汉灵帝来说非常重要,因此他首先要确保自己对禁军的绝对控制权。将各派势力都安插进禁军高层,就可以确保他自身的权力运行顺畅,如果禁军完完全全被一派势力所掌控,那么汉灵帝自身的安全就没有保障了。
那么既然禁军高层中有这么多人支持刘辩,汉灵帝又是怎样确保禁军中的大多数人是支持刘协而不是刘辩呢?针对这个问题,我们首先要解释一个问题,那就如何建立一支政治正确的军队。
简单来说,要建立一支政治正确的军队,有三个核心要点:一是人员组成;二是纪律原则;三是人事管理。
先说人员组成,这个是军队政治建设的基础,如果不打好这个基础,其他都是空谈。汉灵帝要建立一支支持刘协的部队,就要确保这只部队的人员来源和当前的这些支持刘辩的外戚、士族都不产生任何利益关系,只有这样才可以确保他们的思想不受中央朝廷这些其他利益集团的影响。那如何才可以做到这一点呢?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招募外籍士兵,也就是说招募司隶地区以外的人员组成这只部队,因为朝廷中央这些外戚、宦官、士族基本都生活在雒阳,其人事干系也基本都在司隶地区,即使一些世家大族和其他地方有联系,这种联系也基本局限于高层之间,所以从地方的普通百姓之家招募兵丁来组建这只禁军,就会确保他们的思想单纯。
再说纪律原则,这些人员被招募加入禁军后,自然要被灌输一套思维逻辑,比如要听谁指挥之类。当时这批部队的招募,主要都是由蹇硕执行,而蹇硕又是西园八校尉之首,所以这批部队的行为逻辑的设定自然是以蹇硕为核心而展开,这就确保了蹇硕本人对于这批军队的领导权。
最后是人事管理。在一支部队中,最为关键的人事管理其实是中层军官的人事管理,所谓中层军官就是指那些具体带兵的军官,只要将这些人的政治工作做好,即使禁军高层中有支持刘辩的成员,也不会对禁军本身的政治立场产生很大的影响。
这一批禁军是汉灵帝在中平五年组织选拔的,所以在成立之初,在禁军的重要人事问题方面,汉灵帝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虽然史书上有记录的这些八校尉大都倾向于支持刘辩,然而更多的禁军中层军官则是支持刘协的势力,再加上禁军的最高统帅蹇硕也是支持刘协的,所以禁军整体的政治倾向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而且禁军高层那些支持刘辩的人其实主要来自士族集团,这些士族虽然目前支持刘辩,又和蹇硕合不来,然而他们毕竟不同于外戚何氏,和刘辩非亲非故,没有直接的利益干系。所以一旦刘协登基,他们瞬间就会倒向刘协,然后又和蹇硕形成了内外朝的制衡局面,可以保证刘协皇权的稳定性。由此可见,汉灵帝为了刘协的皇位也是煞费苦心。
只是汉灵帝所有的计划中,都忽视了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他的寿命。他所期望的局面还没有完全形成,他就死了。而接下来的时局发展,可能就完全是他的意料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