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亲爱的学长:
亚当弥多克的河流上布满迷雾,你知道前方到底是暗礁还是一片坦途。不过对于我来说,也许暗礁已经度过,迎来的是一片开阔而平缓的水面。
你简直不能想象我的欢喜!父神在上!感谢女神!在这个贫乏庸俗的港口城市,我居然找到了一本全面记载安卡斯西部将近一个纪年的历史书!噢,更别提那个噶夏尔家族最后的传人!父神!我一定不再抱怨福尔波茨,事实上,我现在对它充满了感激和欢喜。
关于噶夏尔我会在下一封信里谈到。不过现在克拉克·爱德华——我相信并不止是福尔波茨里的一个二手书店老板记得他,据这个名叫瓦连京·噶夏尔的说法,这位学者的声名曾经传遍整个安卡斯大陆西部,就连吉拉斯的学生也曾到访。相信在吉拉斯图书馆里一定有他的记录,我很需要这个。
‘诺菲·噶夏尔生于回归纪两百三十二年的秋天,具体日期早已无考。事实上,这个姓噶夏尔的女人对于历史最大的贡献在于她加入格兰斯的玛奇里斯·亚卡拉家族,成为艾格莱斯·亚卡拉的母亲。’
我想你会关心这一段。你从不知道你的某一位祖先来自特米尔王国的噶夏尔家族对吗?如果你有兴趣,我会将此书的抄本寄给你——当然,是在我们抵达了尤米扬大陆之后。
历史总是吊诡的。我们读到特米尔和格兰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关系微妙,距离战争只差咫尺,但的确没有想到过曾有一个家族冒险将他们的女儿嫁给王国的敌人。我想这本书我还会继续读下去,我有预感,噶夏尔和亚卡拉家的缘分绝不会如此简单。
及,此地的鱼子酱味道不错。
又及,我们终于出发。
您忠诚的夏仲·安博
回归纪五百六十年霜月二十日”
“致亲爱的夏仲:
我的确对你提到的那本书深感兴趣。并且我们全家都期待着抄本的到达——我曾去信问过我的父亲,关于诺菲·噶夏尔其人,他回信中谈到她也许会是我们的某位祖母。
但我的确,不,是必须告诉你,夏仲·安博,你是一个在法师协会进行正式注册的七叶法师!父神在上,你要告诉我打算转行是吗?我的塞普西雅啊!从没有哪位法师像你这样在历史中孜孜不倦!你绝对不要告诉我你的法术书还是一片空白——我相信导师一定不喜欢听到这个!
但你提到过的元素问题的确值得研究——元素魔法在发展很多年之后停步不前,几乎所有的元素法师都对此感到焦虑和担忧。法则魔法固然强大,但却无法取代元素魔法的地位,事实上,每个人都需要元素而非只有法师。我相信你的发现一定会改写现在元素魔法的历史。
但前提是你必须从那些陈旧古老的羊皮卷里把脑袋拔出来!
我的妹妹和那位骑士将在六十一年的夏天订婚,她让我问你,如果可以能否参加她的订婚典礼?
说实在话,我不喜欢那花言巧语的男人——轻浮,卑微,实力低下,他也只有一张脸能够见人!但见鬼的是,我的妹妹对我的观点进行了强烈的反驳,她尽全力为那可恶的小子辩护,认为‘你只不过是因为他并不是魔法师罢了!’多新鲜!就好像他是个法师我就得表示欢迎!
噢,难以理解的女人!
我认为你不必回来参加玛丽的订婚,说实在的,她可没安什么好心。
及,我的母亲对鱼子酱大加赞赏。
愤怒而无奈的里德·亚卡拉
回归纪五百六十年霜月二十九日”
就像在夏仲写给亚卡拉信中提到的那样,他们终于在二十日的清晨踏上了前往阿肯特迪尔的海船。
能够彻底告别那家“该死的旅馆”(语自夏仲·安博)是旅人们感到最开心的事。就连旅馆糟糕的早餐都没能让法师和沙弥扬人的心情糟糕,不,也许有一点儿。
但不管怎么样,带着全部的行李和那两匹苏美尔矮种马(我敢打赌很多人已经忘记可怜的马儿),夏仲和贝纳德走上跳板。
“马匹要送到最底舱去。”一个水手告诉贝纳德,“你们可以将它们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请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这两个好小伙儿。”
不得不说这艘船棒极了。甲板锃亮,风帆针脚密集,缆绳和防火桶都呆在各自的地方,船舱里几乎闻不到什么奇怪的味道——通常由人体的臭味,食物和木头腐烂的味道构成。但在猎鹿号上,人们只能闻到海风中潮湿略带咸腥的味道。
这几乎让夏仲改正了对那位醉酒船长的观点。
“如果他没有喝酒,”法师打量着明亮的船舱——它有一个圆形的,可以打开的窗户和结实的,被固定在船舱地板上的木床,床尾靠着一张木桌,当然,桌子和其上的油灯都是不可移动的。
“那他能干得更好。”
由于他们没有太多的行李,因此将马匹送到底舱之后贝纳德就返回了客舱,并且有幸听到了夏仲的这番评论。沙弥扬人认为即使是作为星见,夏仲·安博也是最挑剔的那一个。
“说实在的,”贝纳德公正地说,“没有哪个船长是不喝酒的。在大海上,酒精能够在寒冷的夜晚温暖身体,麻痹痛苦并且防止伤口感染——如果有哪个船员不喝酒,这才让人感到惊讶。”
法师瞪着沙弥扬人:“如果我没记错,你曾说可以给我找到一个禁酒的船长?”
“不限时间的话。”贝纳德回敬道,“毕竟我们不能否定所有的可能性不是吗?世界如此广大。”
回答沙弥扬人的是一句冷哼。这也代表这个话题的就此结束。
晚餐在一个宽大的船舱中举行。一张巨型的胡桃木长条桌边分男女坐满了人。四周布置着豪华的装饰,纯银的烛台和贴着金箔的壁画,天鹅绒的地毯和出自阿尔德人之手的地毯,法师不经意抬头,结果看到了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光线刺眼得让他不得不立刻将头转开。
“啧。”
“美丽的女士,”在晚餐的桌上,彬彬有礼的英俊男人微笑着对贝纳德说道:“你的到来让猎鹿号蓬荜生辉。”他高举酒杯过眉向沙弥扬人致意,“我得说,就算我走遍了整个安卡斯大陆,也没有发现如您这般特别的第二个女人。”
夏仲的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他以为他在干什么?”法师不可思议地低语道:“在吉拉斯大剧院里上演歌剧么?”
“据说这位名叫弗拉塔多·明斯克的男人是莫利亚某位伯爵的私生子。有趣的是当伯爵的独子在某次决斗中丧命因此而打算承认他的继承权时弗拉塔多拒绝了他父亲。”
贝纳德向船长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在酒杯的遮掩下低声说道:“二十一岁时明斯克就是莫利亚小有名气的大幅,仅仅三年之后他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船,不过也从那时开始他就从未回到莫利亚。”
“他看起来和那时候简直是两个人,”夏仲压低了声音,“父神在上,虽然我不太喜欢现在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他正在和一位穿着华丽的妇人交谈,从那女人容光焕发的满脸笑容大概就能猜出男人说了什么。
“大多数船长都不喜欢陆地。”贝纳德以一种宽容的语气说道:“我曾听说过有些船长甚至拒绝离开船,只因为他们认为在陆地上会头晕。”
“头晕……不过我想这位明斯克先生应该不属于这个原因。不过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法师冷淡地说道:“只要他能让船舱保持整洁,没有老鼠,没有臭虫,没有臭烘烘的空气。”
“您真是太冷淡了。”贝纳德笑眯眯地说。
他们站了起来,贝纳德向船长表示自己的主人希望回船舱去休息:“我们得在海上飘荡很长的一段时间,安博先生希望能保持体力面对这段挑战。”
明斯克对妇人笑眯眯地说了句:“抱歉。”然后离开朝法师走来,“真是遗憾,”他笑着对夏仲说道:“原本我以为有幸能与您单独喝上一杯呢。”
“抱歉,我并不欣赏这种特殊的饮料。”七叶法师甚至能闻到从船长身上散发的浓烈的香水味道,“明斯克先生,你有更好的选择不是么?”
贝纳德虽然仍在微笑,但女战士向前跨了一步,“明斯克先生,先生已经非常疲倦。”她将夏仲护卫在身后,“我想,其他的客人们正等着您讲述更多关于冒险的故事。”
船长后退了一步举起双手以示并无恶意,“噢,美丽的女士,我可没什么其他意思。”他的微笑更深,“不过的确是健康更重要。好啦,请原谅我的莽撞,安博先生。”
“您太客气了。”
“旅途漫漫,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今天就这样吧,晚安,安博先生。”明斯克说道。
“祝您晚安。”
法师和沙弥扬人很快将热闹丢在了脑后。不过并非毫无收获,弗拉塔多·明斯克成功地引起了夏仲的注意。
“我不记得莫利亚有姓明斯克的高等贵族。”回答船舱法师慢吞吞地开口,“倒是有个家族姓弗拉斯克。”
“一个崭新的身份当然得配上一个全新的名字,毫无疑问。”
沙弥扬人按照法师吩咐为他取出几本超过成人巴掌厚的书,“大人,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我想他应该足够聪明。”
一个拥有沙弥扬人作为护卫的主人足以让任何有其他打算的家伙退避三舍。众所周知,他们不仅是优秀的佣兵,更是一流的护卫。
更何况法师并不认为那位弗拉塔多·明斯克会真正对他们感兴趣——即使他是莫利亚火焰军团的退役军官,但偶然遇上两个来历不明的乘客,这位船长顶多会来上一场毫无趣味的邂逅,但很少会再度采取什么行动。
毕竟,不管是莫利亚还是火焰军团,对这位弗拉塔多·明斯克来说,都已经属于过去。
“不过,如果他的目标是你的话,我不介意你给他来点深刻的教训。”沉默片刻后法师突然开口,他已经打开了卷轴,鹅毛笔蘸满了墨水,贝纳德正打算替他关上舱门。
怔忪片刻之后沙弥扬人的嘴角向上弯起一个美丽的弧度,“大人,”她微笑着开口,“通常来说花花公子的触觉总是非常敏锐,只有这一点没人能比得过他们。”
只有船长本人才知道,当他直视美丽的异族女子深邃的眼睛时看到了怎样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