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里的岁月幽暗而清冷,尤其是在冬天的黑夜里。一直以来,韩非除了晚上睡觉会呆在屋子里,更多的时候则选择了在公司或外面的网吧里呆着,所以也就不愿意去弄太多的自己个人物品:装衣服的柜子也没有弄,个人的生活物品除了牙膏牙刷拿出来了,其它的还丢在皮箱里,堆不下的则往床头一挂便算了事;床上铺的还是凉席,只是用被子一边垫着,一边盖着。垫子在寒冷下总显得异常的坚硬,而韩非却喜欢这样稍显自虐的方式,他总觉得这种冰冷而坚硬的环境,就像眼前的现实,更容易让自己保持前行的勇气,不过,晚上冻醒也就成了常态。
醒来后难免会胡思乱想,所以韩非习惯了在半夜里爬起来,要么把公司的事情提前做好预案,要么拿着书读起来,那时候他尤其爱读《庄子》,晦涩而神秘的言语,似懂非懂的词句,还有漫无边际的想象——它总是能够让韩非原本转辗反侧的深夜,找到一种归宿和寄托,云山雾罩,却又神游物外,读着、读着便进入了梦乡。
但显然这样的生活也不是长久之计。在时间进入2003年的时候,韩非在工作稍微稳定下来之后,决心换房子,决心离开这个抵达上海之后的第一个人生锚点。
人往往是充满着惰性的动物,习惯了一个环境,如果不是无可奈何,通常都不愿意寻求改变,所以从外地来到上海的人们,通常住在浦东的,就一直呆在浦东多,习惯了宝山的也走不出那个片区,而韩非也不愿意离开梅陇!
刘波是韩非想换房子后第一个想到的人,于是打了个电话给他。一方面刘波在这里更熟悉,让他帮问问,第二则是看看他的房间是否还空着,这样也就不用再去找了。“不用找了,我合租的小伙子昨天搬走了,你直接到我这里住好了”,事情就这么凑巧!
到屋子里和房东老阿姨打了个招呼,把账结了清楚。没多久,刘波便牵着女朋友的手走了过来,前前后后的帮着一起收拾起来,然后叫了辆小三轮车,搬了过去。韩非的东西少,搬起来很方便,安顿起来更方便:把皮箱里的衣服拿出来往柜子里一放,再把洗漱等个人用品往洗手间一搁——搬家工作基本就完成了!
刘波的工作其实不忙,所以更多的时候他呆在家里,炒炒股票,接一接女友上下班,然后就是给我们做饭,韩非也终于告别了每天都吃快餐店大排饭、大肉饭的生活。下班回来,厨房里总是冒着腾腾的热气,刘波总是穿着围裙在那里忙着炒菜。一看门打开便说到,“回来了!”
韩非也在放下包之后,会站到厨房边上,打打下手,端端菜什么的。而差不多饭快好的时候,门边会砰砰地敲响,刘波去开门,陈楚总是在门口一边跺着脚,一边搓着手,大声的对着刘波说:“老公,今天外面冷死了”。刘波这时候总会递过去一个早准备的暖水袋,“这个拿着暖和一下,马上就吃饭!”
陈楚这时边脱着外套,边和大家讲起今天上班时候的见闻。见闻大抵是某个客户奇奇怪怪的向她要电话,某个小姐妹和男朋友吵架之类的话题,她说的开心,刘波听得认真,韩非偶然插嘴问上两句,屋子里一时间热闹了起来。这种生活平稳而融洽,韩非也在他们的这种生活的节奏带动下,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家庭的生活!
人要又自知知名,所以三个人一起吃过晚餐后,韩非总是抢着把碗洗了。然后三人坐在一起,烤着取暖器东拉西扯的聊着天。他们知道韩非之前分手的情况,也知道他的状态不好,所以平时很是照顾韩非,出去逛街不管如何都要拉着去,有什么聚会也必然带上。韩非不好辜负他们的好意,一个人呆着也的确是无聊,所以即便是对很多他们邀请我并不敢兴趣,但还是耐着性子去了,像一个特大号的电灯泡。幸好,他们俩也是大学时候谈的朋友,又早早的同居了在一起,所以也早早的结束了你浓我浓的时间,多我一个对他们几乎不存在任何的影响。不过他们的活动对我而言,大部分时候都是比较乏味,无外乎聚餐或者是周六日到周边来个郊游。韩非多数时候站在边上,吃我的饭,看我的风景!
陈楚看出了韩非的孤单,居然开始主动的在她的同学、同事之中帮他做起了媒人。这里有哪个女生不错,性子好,长得也不错;明天又一个女生,家里条件很好什么的。不过,看韩非爱答不理的样子,干脆就把话题撩开。
“韩非,你一个人也没什么事情,要不找个女朋友吧。我有个同事,真的长得人挺漂亮的,我打听了,还没男朋友,要不我帮你们介绍下”。
“韩非,上次和你说的那个女生,人家听了情况,想先看看你照片,你那里有吧?”
“韩非,这个周六有空吗,我有个同学的妹妹也在上海上班,我介绍你们认识下吧!”
韩非的耳朵磨出了老茧,由不得配合她。可大多数时他一副心不在焉得状态,让陈楚的努力多是付之东流了。可她却是不死心,热情不减,居然想着办法把她像介绍的女生直接带了回来,说是女生正好从这路过,就邀请人家上来吃饭了。韩非心里笑着,但有不好直接驳了陈楚的面子,所以尽力的做该做的事情,以免陈楚尴尬。吃好饭,刘波和陈楚找着各种接口跑下楼,制造韩非和女孩子独处的机会,等到女孩子前脚刚走,后脚就跑过来满脸紧张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这个可以吧?”
“很好呀!”韩非笑着回答着陈楚。
“不错!”第二个依旧是这样不咸不淡的回答。
的确,对于一个出身中文,又在广告、影视行业混了一段时间的韩非而言,陪女孩子聊天的肯定是游刃有余的,但他却始终没有向女孩子们表达更进一步的意向,所以,面薄的女孩们大多是来过两趟之后便没有什么下文了。韩非说不是他不愿意找个女生来陪伴,而是想迈出那一步的时候,心里却有个声音却在喊:这里没空了,惠琳在这里。而后来很多年想起当时的感受,才恍然大悟:对一个人的念念不忘,大抵是因为自己放不下吧。
而在这种忙碌与来来回回的折腾中,韩非甚至会有一种渴望静下来的想法,静下来,让他能够好好回想慧琳,细细琢磨以往的点点滴滴——韩非突然害怕起自己把慧琳忘记,所以宁可在过往的岁月里沉沦,也不愿意面对别的女孩的面容。
不知不觉种,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浓了!大街上的来来往往的人们脸上洋溢着难耐的兴奋。归家就像是一声从心底的号角,让整个中国在这时间变得躁动不安,而团员则是这号角声的方向,尤其是对于外来漂泊的人来讲,那方向的指引,尤其显得炽热而鲜艳。
在这样的氛围里,身心疲倦的韩非也想念家了。但那时候买火车票是件具有绝对挑战的事情,从几个买票点路过的时候,便看见售票点排队的人居然可以排出上公里,本就不怎么爱排队的韩非连站过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回家的念头也被打消,老老实实的上班好了,其它的不想。
公司里这几天也显得异样的冷清!老狼和华仔提前回老家了,而晶晶交了男朋友。处于热恋期的女人,每天笑靥如花,忙得不亦乐乎。强哥正为没买到回家的车票而犯愁,到处给黄牛打电话,到处托人托关系。史明整天跑来跑去的,也不知道忙什么,而花花和小胡子依旧在安分守己的坚守着自己的岗位,没什么动静。孙政则变得神出鬼没起来,偶然来公司,也是匆忙的待段时间就跑没了人影,或者带个女的过来,在屋子里扯个半天后,随即又陪着她出去,不见了踪影。
原本有说有笑的唐唐不知道是受了气氛的影响还是其它的原因,整个人整天都无精打采的,一有空便趴在那里,闷闷不乐的样子,即便是晶晶拉着她去逛逛,也是一身的推脱,然后独自坐在座位上,玩着电脑上的小游戏。
“怎么?失恋了!”在阳台上抽烟的时候,韩非半开玩笑的问她。其实,虽然大家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彼此也算是熟悉了,只不过我人际交往的不在状态,所以即便吃过好多次饭,唱过好几次歌,私交却是平平。问她的问题,也纯属打趣罢了。
“我昨天看手机,发现他又和个女的在联系!你说我还不要搭理他?”唐唐有些神色落寞的自言自语。在这个公司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嘴巴一般都很大,所以隐私在这里很少。唐唐所说的那个她,韩非也早就听说了:她的一个交往了几年的男友!
“要是你舍得,早几年就分了!所以,该怎么原谅就怎么原谅吧,至少让自己少点烦恼”。对于眼前这个看上去洒脱,却在感情世界里把自己丢在尘埃的女子,这样的经历早已不是第一次了。所以,聊的必要性都没有。再说,韩非自己还在分手的阴影里还没有爬出来的人,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去评说别人的故事。
“老娘就这么贱吗?”唐唐被话刺激的好像找回了点自己的状态,带着一丝不甘心的笑。
“你说呢!”韩非也笑着。
“你看看人家晶晶,男朋友每天一束花,多么的……哎”!韩非冲唐唐叹了口气。
“人家是美女,我怎么比得了!”唐唐满脸的不屑。其实唐唐长得也很好看,除了黑一点,喜欢穿偏男性的衣服之外。
“你不回去过年吗?”唐唐随便扯了个话题
“票太不好买了,等等再说吧!”
“我这里有黄牛电话,你要不要到时候问问他!”有些时候,唐唐还是很热心的。
而也多亏了这个电话,韩非居然很顺利的抢到了小年夜回家的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