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穷部以玄蛇为部落图腾已有千年历史,原由因时间漫长无法考证,后人也惭惭不再诚心供奉其为部落之神,因其从未现显身显灵过,更未在战争中护佑过有穷。
也许是从夏启开始,一直到商,漫长的岁月里在对东夷的战争从未占到便宜,甚至东夷曾替代夏朝统治黄河流域长达几十年。
直到二百多年前,有穷出了一位杰出的首领,他英勇善战,雄心勃勃,相继吞并周边部落,继而与当时日惭强盛起来的商朝一争长短。
如果没有意外,他将会改写有穷的历史,也会成为东夷的英雄。
最后,他终究还是没有成功。
只是因为他在祭祀玄蛇的祭礼上,说了一句对玄蛇不敬的语语。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再也没有人敢对有穷敬仰的蛇图腾不敬,这些人有,有穷部落,和它的敌人。
据说商军的王后妇好曾经率军攻打有穷,有穷抵挡不住,玄蛇现身,妇好便停止进攻,两人在无人处秘谈许久,妇好退兵,从此商军再未踏足有穷。
当年之事已过二百余年,事情真相越发扑朔迷离,究竟发生了什么,已掩埋在历史尘埃之中,知情人无己,更多已不在人世。
再也无人见过这位神秘的蛇祖,今天,她却重新出现。
休屠王不敢有一丝的异议,别人可以忘记当初的那位风光无限的王怎么死的,可他却不能忘。
他有惊,有愤,却不敢问。
别人自然更不敢问。
“呜呜”,苍凉的号角声吹起,一片举着蛇状图腾的东夷兵士在茫然和不甘的目光中缓缓地撤离了。
熊、鹰图腾下正在作战的士兵惊讶不解,商军的士气一振。
老翁咳了一些,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血,缓慢地坐了下去,看了眼孩童,忽然轻声笑道:“我们还会赢的。”
梳着朝天辫的孩童嘻嘻的笑着,向雨幕中伸出白嫩的手指。
老翁的目光像鹰一般扫过帘子般的雨水,电光一闪,他的眼神也似乎亮了一下。
他看见了一把不应出现在这里的兵器。
钺。
钺者,权威的象征,王者所独有,非常人所能使用。
上次钺的出现,还在二百年前。
很少有人不知道钺背后的象征意义,王仲云不知道,老翁却恰好知道。
于是老翁笑了,他好似明白玄蛇为何离去。
那个远远看去,好似少年般的人,是妇好的传人。
孩童迎风而立,凄雨扑面而来,似在祈祷远古的神灵降临赐福。
两个部落的巫师都在看王仲云。
王仲云在看钺,看得很认真,很痴迷。
虎已归林,伴那闭目人头酣睡。
摩家四将如龙离浅滩,虎跳平阳。
熊已殁,蛇消失,如今只剩下那将摩礼红差点逼入绝境的怪兽,摩礼红却已惭惭稳住阵脚,那怪兽已经惭有退却之意,不复其勇,四兄弟心意相通,首尾呼应,已是大占上风。
摩礼海窥得机会,一下跳上半空,手中玉面琵琶斜抱入怀,指锋一弹间,魔音响起,东夷军瞬间心神恍惚,手软体酥,早被商军趁乱砍翻,一时乱成一团。
摩礼海哈哈大笑,脸上如饮醇酒,手指疯狂弹动,一息之间,琵琶之间越发高亢,到最后竟如雷声一般响亮。
天幕中雷声似在远离,雨在小,变得如丝,如雾。
那只怪兽也如雾一般一丝丝地消散,摩礼青一剑刺去,却刺了个空,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
摩家四兄弟越发开怀大笑起来,摩礼海更是如醉汉一般手脚乱舞。
一只雄鹰划破雨幕,穿过闪电,却以比闪电更快的速度扑击而下,双翼伸展,竟似遮住了天空,隔断了雨幕,目标,摩礼海。
摩礼海仍然专注于弹奏乐曲,摩礼青等也没有注意到,紫电花狐貂突然吱吱乱叫,摩礼寿抬头望时,鹰鸣一声,已在摩礼海头顶之上,双爪箕张,摩礼海眼看便要脑浆迸裂而亡。
摩礼青魂飞魄散,正欲要扔出手中之剑时,却已有人抢先出手。
一剑如长虹贯日,在空中划过一道虚影,转眼间便飞至摩礼海头顶,直奔那鹰而去,却射了个空,鹰忽然消失在了半空中,摩礼海却趁机跳下云端,脸色苍白,手还放在琵琶之上,乱抖间却再发不出魔音。
长剑势尽,急速掉落,王仲云纵身一跃,剑将入手,那只鹰倏忽而现,紧随剑后,长喙如剑,直刺前胸。
却未刺穿,鹰唳鸣一声,斜回入云,消失于长空。
王仲云的胸前衣襟被刺开,露出了一块蚕丝织就的内衣。
王仲云的视线终于向远处投去,很奇怪,透过纷乱的战场,晦暗的天幕,他仿佛能感觉到对面的高台之上也有人关注着他。
敌人间有时会有一种微妙的默契。
大丈夫当提三尺剑,斩强敌,杀贼寇,立不世之功,然后封侯拜相,光耀门楣!
杀!杀!杀!
告诉前世的怯懦,杀出今生的痛快。
王仲云已握住空中落下的长剑,将钺插回豹皮囊,对着身前的已经变为人形的哮天微笑道:“去找商奴吧,我要去了。”
哮天一惊:“主人要到哪去?”
王仲云迎着漫天的风雨,大笑道:“杀贼。”
杀字出口时,他的脚尖已踏在一个东夷士兵的头上,贼字语音刚起,又再次掠起,身体已如苍鹰般飞至半空,直掠而去。
哮天跺脚,吼叫着杀入人群。
摩家四将已是强驽之末,只能看将那身影远去,眼中满是赞叹之色。
青溟王挥了挥手,歌姬们鱼贯走下高台,已有侍卫端上来一把长刀,寒光闪闪,映得青溟王脸上一片铁青,侧视孩童叫道:“巫师,那人奔我们来了,竟然奔我们来了。”
那孩童轻笑道:“这小子果然古怪,居然和我们一样的想法。”
老翁也冷笑道:“却不知他凭的什么?勇气?呵呵。”
浑邪王也大笑道:”不知死活的家伙,真当我东夷无人吗?看本王如何收拾他,不必二位费神。“
大笑声中,浑邪王一摆袍袖,大步走下高台。
老翁笑道:“早听说青溟王勇冠三军,气魄不凡,更是亲手训练出了一支铁甲之士,今日到要见识见识。”
孩童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宽大的长袖下那双稚嫩的小手却紧握成拳。
看来还是小瞧了他,不过,你终究是近不了我的,呵呵。
王仲云已越来越近,半空中已接了九支箭,回手用这些箭射倒了七名敌军,还落入人丛中砍翻了二十几个敌军,救下了十几名商军。
等他再次回到半空中时,无数的东夷士兵乱哄哄地涌了过来,却对他无可奈何,只有稀稀落落地几只箭射了过来。
终于近了,可以看清高台上那几个落坐或站的人了,甚至可以看到浑邪王那惊讶的愤怒的眼神。
如此多的人马,居然真的让他杀了过来,巫师难道也无办法吗?
巫师没有动,王仲云却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不是来自高台上,而是平地。
一片乱军之中,却有十几排青铜铠甲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士兵,整齐地站在高台前两丈之处,面无表情,眼中生气全无,只有一种漠视生命的冷漠。
自己的,也有他人的。
死士。
距离已近。
王仲云正要跃过时,隐约高台下旗号一闪,那队士兵仍然站在原地,却忽然间齐刷刷地蹲了下去,露出了身后一片白色的人浪,是弓箭上的箭羽成片,一声巨大的嗡鸣,凄厉的尖啸声中,箭如飞蝗而至。
夷者,弓人也。
王仲云躲无可躲,便如陷进一片汪洋之中的小舟一般。
手中无盾。
避得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