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要是摊上小煤窑说不定真的就给两万呢,再说尹书记也确实为我们主持过公道,打闹伊家矿就是个例子。
农民老实又糊涂,被尹书记一骂,脑子就清醒了,乖乖地回家了。
尹大炮很会安抚人心,第二天他派会计和妇女主任去了死者的家里,以村书记的名义送去了二百块钱的生活困难救济金。
死者的家人忽然觉得尹大炮是个好书记,为自己错怪了尹书记而后悔,她们拉着妇女主任的手,不停地赔不是。
随着时间的前进,不平和气愤也就慢慢地消解了。大家还是要生活,还是要挣钱活命。地方的经济还是要发展。
而鹅头村地界的小煤窑在谈判结束之时就开始了生产。
他们还是旧病不改,还是向伊家矿的附近乱挖,因为伊家矿下面的浅煤层,都是好炭啊,都是金钱啊。
小煤窑主们通过斗争也领略到了胜利的秘密和窍门,那就是要挖大家都挖,出了事,当地政府绝对会偏袒他们的。毕竟他们是为发展当地经济作贡献。
小煤窑的炮声又在伊家矿围墙附近和矸子山四周响起。伊家矿的工人气愤了,他们大骂矿领导,不能维护工人的安全像清政府一样软弱无能,就知道赔人喝酒,赔钱,都是卖国贼。
伊家矿的领导却叫苦,大骂当地的官员是个骗子,光拿钱不办事。他们哪里知道,当地官员的黑手也插进了小煤窑里。有利可图他们出面,没利的时候,谁愿意搅这浑水。
小煤窑再乱挖下去,一定得把伊家矿挖垮,还得出人命。因为伊家矿北面是伊家河,东面是新开掘的灌溉水渠,也称小运河。小运河从伊家河引水种水稻。小运河那边的常小亮和几个新开的小煤窑也向伊家矿附近进攻,它们穿过小运河底,已经接近了伊家矿的主井。如果小运河露水,不光淹了小煤窑,伊家矿也跟着倒霉,职工的生命受到威胁。这是巨大的隐患啊,几百名工人的性命啊。
伊家矿的工人气愤了,有血性的工人找领导,找工会,要求保障安全,不然无法下井工作。伊家矿的领导没有闲着,给当地政府沟通了,当地政府也怕把事情闹大,就答应了配合他们,让伊家矿的技术员跟着矿管所的人下井检查。检查那天,小煤窑全部在规定的巷道里采煤,把通向大矿的巷道堵死。没有检查个结果,负责检查的张所长对伊家矿的技术员说,你们伊家矿底就那点煤炭了,让他们采完就算了。
当地政府光嘴里配合,不办实事,可苦了伊家矿的领导。小煤窑的炮声在附近响了起来,工人们走在地面上就能听到地下‘砰、砰、砰……’的放炮声,胸口里的心脏就提了起来,感觉小煤窑像地道战一样,自己会被从床底下钻出来的游击队抓了下去见阎王,更让工人和家属感到可怕的是,他们夜里睡觉,忽然觉得床下‘砰、砰、砰……’响起,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故,慌忙地爬了起来,拉着了电灯,屋子里正常。是地下响的炮声。噢,小煤窑打了进来,万一,小煤窑要是出了事故,冒顶或者发生事故,自己温暖的床和床上的主人就会成饺子,下去。可怕啊。
义愤的工人们停止了上班,要求矿上保障他们的安全,不然,他们就回家,不愿意把小命埋葬在异地他乡的地下,成为野鬼。
工人们罢工,家属自然也跟着吵闹,她们大骂矿上的领导无能,说在外地受点气就受了,可是要我们男人的性命,我们死也不干,你们当领导的不解决,我们就打包袱回家种地去,也不死在这儿,要矿上的领导给个说法。矿上的领导和工会的领导也是哭丧着脸,解释说,不是我们没有尽力,而是当地政府偏袒着他们,今天研究明天检查,根本得不到治理。
有胆量的工人们说,还是我们胆子小,才让老侉欺负的,历来南方人就比北方人强,一个对一个我们打不过他们,一群对一群,他们打不过我们,我们今天就跟他们来真个的,要么我们就走,不开矿了,让给他们,要么就让我们开矿,让老侉老老实实怕我们……有种的走,去津浦铁路卧轨,把事情闹大,让中央知道让国务院知道让全世界知道,看看我们煤矿工人是怎么工作的,不然问题就得不到根本解决……就是我们蹲牢,也要出这口气,不怕死的跟我们走。
义愤的工人和家属集体去了西边的十里地的津浦铁路,集体卧轨。为此,津浦铁路阻断了四十分钟,国家东部的大动脉休克了近三刻钟。
工人卧轨作为一起恶性事件,震惊了国家,带头的工人被拘捕、判刑。伊家矿的主要领导包括党委沈书记被撤职查办,调回了老家。
这起恶性事件之后,小煤窑得到了根本治理,凡是危及伊家矿安全的小煤窑被关闭,伊家矿东边,靠小运河旁的几个小煤窑全部被炸。孙庄地面的小煤窑停产整顿,允许伊家矿的技术员按月不记时的下井检查,凡是危及伊家矿的安全,伊家矿上报省里,一定炸掉。
省政府开始严打小煤窑,不让类似的恶性事件发生。
至于被判刑的,带头闹事的工人虽然蹲了牢,但是伊家矿的工人却把他们当作勇士,拯救他们的英雄。他们的工作还保留,还照常开工资,逢年过节,新来的矿领导和工人家属代表,就会带着礼品去探望。三年后,他们出狱时,伊家矿领导用小轿车把他们接来,工人、家属、孩子们敲锣打鼓,流着泪水欢迎英雄。
24
伊家矿与小煤窑彻底划定了界限,小煤窑之间又开始划界。小煤窑主就在规定的范围内采煤。一边出矸子,一边出炭,有时一车炭里,有半车矸子,就得用当地妇女来捡炭,把矸子石捡出来。碎炭呢尽管有矸子石,还是当作好炭卖。
金星矿现在是一个巷道了,产量不多,矸子石却不少,价格卖不上去。孙启来看着炭堆,看着堆起的矸子石堆,还在想着挖大矿墙角的好日子。
正当孙启来为矸子石的事发愁时,一天上午,矿管所张所长的黑色桑塔那来到了金星矿的办公室门口,张所长钻了出来,接着,另一个头上溜光的大肚子矮个子,穿着西装革履也下了车,身后跟着一个提包的助手。夏风铃见来了上面的人,客气地到了外面往办公室里让。张所长不理会,问启来呢?夏风铃忙去孙启来的办公室敲门,喊,哎哎哎,孙矿长,张所长来了。孙启来抽着香烟,出来,看到了张所长,忙笑着走了过来,客气地跟不认识的人握手,欢迎领导们检查,我们没有乱采乱挖。他以为张所长身边的客人是上级领导,不敢称兄道弟。
张所长郑重地把客人介绍给了孙启来,说,这是我的朋友,苏州的黄老板,那是他的助手。又向黄老板介绍孙启来,这是金星矿的孙矿长,不要客套,都是自己人。他们又握手问好,然后,苏州的黄老板掏出了名片,恭敬地递给了孙启来,他一看,这肚子大,个子矮的蛮子,是南方煤炭公司的总经理,是个煤炭贩子。他更客气了,让到屋里喝茶。张所长摆手说,不忙,黄老板大老远的不是来喝茶的,是来看你的矸子石的。张所长和孙启来陪着黄老板和他的助手到了矸子石跟前,拿起乌黑的矸子石,看个仔细。
原来这乌黑的矸子石,不同地面上的石头,它是地下没有变成煤炭的黑石头,也是与煤炭生长在一起的。
黄老板拿着矸子石,操着吴方言问孙启来,孙矿长,这个能不能燃烧?孙启来笑着说,不能,它必须跟煤炭一起才能燃烧,没有挥发量。黄老板问,发热量呢?孙启来说,也就是两三千大卡。张所长插话说,我找人化验过,至少得三千五百大卡。黄老板摇头,没有,也就是两千大卡。黄老板看完了矸子石,又围着炭堆看了一会,忽然问孙启来,这样的矸子石多不多?你们一天能出多少吨?孙启来笑了,说,井下除了炭就是这黑矸子石了,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出多少。孙启来以为是玩笑,没想到黄老板却伸过手来,跟孙启来握手,说,君子一言,我就要你的黑矸子石,你出多少我要多少,不过,价格的事吗,我们要好好谈谈。黄老板的助手取了一块矸子石用报纸包了放在提包里。
说着,他们就走向办公室。张所长让夏风铃给他们端水,拿来了肥皂,让黄老板和助手洗手。洗手完,夏风铃拿来毛巾,擦了手,让到了大办公室里坐。屋里摆好了茶水和香烟,他们抽着烟,喝着茶水。就把买卖矸子石的事谈妥了。由张所长撮合,每吨五十块钱。现钱现货。
孙启来高兴啊,这个炭贩子要矸子石干什么呢?肯定是掺和在好炭里面,卖给发电厂。他计划着,再开一个巷道,专打薄煤层的黑矸子石。黑矸子石又重,又好采。
说着话,到了中午,张所长打电话叫来几个小煤窑的矿长作陪,说到伊家矿门口的悦来酒店见面。刚通知完,皮东就带着一伙人来了,男男女女的热闹着没个正经,上次来传销的阿毛带来了她搞传销的姐妹,还有一位重要客人,就是徐州市里的一名作家。
皮东把客人们一一介绍了,他们互相握手。徐州来的作家掏出了名片,恭敬地发了出去,他客气地说话,他说我来是为你们这些企业家树碑立传的,你们为繁荣当地经济作出了贡献,我必须得写,让市领导知道让国家领导知道,我写的书是国家级出版社出版,写你们,你们得赞助一些,不能让我亏本,我不能白干。
大家兴奋了,还有人为他们树碑立传,他们成了名人或者是明星。
孙启来看着张所长等人,问作家,赞助多少?
作家说,不要钱,你们买书,你们要我写多少字我就写多少字,写一本书也行,价格吗,写一万字,你们买五百本书,每人不能低于一万字。
孙启来问,一本书多少字?
作家说,二十万字。
孙启来算道,二十万字……得买一万册,那得多少钱?
作家说,我给你们折扣。
孙启来说,我们没有什么好写的。
作家劝说他,孙大矿长,我听皮矿长说了,你了不起,我得大笔写你,起码也得写上几万字,你不要怕掏钱,你出名了,什么都有了。
皮东说,我让写两万字。
孙启来摇头,说,买这么多书谁看?我们没有这么多工人,这样吧作家老师,我最多买三百本,你看着写。
作家说,那就看在张所长和皮矿长的面子上,就三百本吧,我给你多写一点,把你写得好好的,以后你就可以出名,什么事一出名了就好办,关键你现在的名气不大,知道的人不多。
孙启来笑了,我感觉自己没有什么好写的,他看着传销的女郎,对作家说,作家老师,你为何不写她们,她们也为社会作出了贡献,大老远的跑到我们这儿传销,多雷锋啊。
皮东的朋友,市里传销的摩登女郎阿毛问,作家老师,为什么不写写我们吗,让我们出名?
作家笑了,说,我也想写,如果写了你们再配上美丽照片,你们肯定能够出名,以后参加选美大赛、公关小姐大赛,做企业的形象大使都行,不过,谁愿意掏钱捧红你们,如果这几个企业家愿意,我立马就写。
几个传销的女人看着皮东,问,皮矿长就不能慷慨一点吗,请作家写我们,让我们出名?
皮东看着黑牙张所长说,要捧你们,我们大家都可以帮忙,不过,你们得出写真集?
几个传销女郎问作家,老师,什么是写真集?
作家笑了,说,现在写真集时髦着呢,许多港台明星都是先出写真集,被导演、经纪人看中,就出名了。
皮东说,写真集可是裸体的,不穿衣服。
张所长也跟着衬道,写真要是穿衣服那就不真了。
几个传销女郎唧唧喳喳,说,那不是黄色吗?人家能让出版?
作家窃笑一下,解释说,人体写真要是出书,就是艺术,就不黄了,你们要是拍照片,乱脱衣服就是黄色了,得看在什么场合,什么人从事这种工作。
说得大家高兴,几个小矿长约定了作家采访的时间,他们就去吃饭。这时,厉小萍也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跑了出来,搞传销的阿毛见了小萍亲热的呼姐妹,非得要拉着她去。孙启来只是笑,但是不让夏风铃去,让她看家,还跟她使了眼色。
一伙人开着车到了伊家矿门口的悦来酒店,男男女女的坐了两桌,男人一桌,另一桌是好色的马红旗与搞传销的五个小姐、小萍、黄老板的助手和徐州作家。马红旗胆大和阿毛开了几句玩笑,一手搂阿娜的腰一手摸阿亚的腚,皮东很是生气,也过来了,搂着她们。直待黄老板站起说祝酒词,他才安静下来。
黄老板说祝酒辞,捡好的说,又谦逊又客套,无非是欢迎到场的先生女士们。说完坐下,先生女士们鼓掌。接着是张所长讲话,是他牵线,做成了一桩煤炭生意,又有作家来书写他们,是个好日子,大家好好庆贺。张所长哑着嗓子说,各位女士各位先生,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为我们的友谊为我们的财运干杯!
酒场正式开始了。
黄老板和张所长是今天酒场的主持人,客气地喝起了酒。
酒桌上不谈生意,只谈南方人北方人怎样享受。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说话亦有同感,他们听了黄老板的高谈怪论,暗暗啧叹,想自己在当地行,比南方人那就差远呢!酒喝一巡。停下来听歌,黄老板提议要黑牙张所长唱一首助兴,张所长黑着牙,摇手说不行不行,我是个公鸭嗓子唱不好,黄老板你唱你唱。
黄老板客气了两句,起身到卡拉OK跟前,点了一首天仙配与女服务员对着唱了起来,黄老板娘娘腔唱的很专业。他一连唱了五首,出汗了才下场,博得满场的鼓掌,他想走向自己的桌子时,被搞传销的阿毛拉上另一桌,她先敬酒,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