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擦了擦口水,睁开眼睛,立马就露出了一副活像是见着了鬼的表情。
严朔骑在他身上,笑眯眯地望着他:“二蛋,你知道,彘是什么吗?”
被问话人有些心惊胆战,他也算是跟樵哥朔哥一起长大的,所以深有体会,这位朔哥一旦开始用这种让人听着就觉得不自在的语气跟自己讲话,那指定没啥好事。
毛二蛋偏头向旁边看了一眼,袁砢樵很快就接收到了他的求救信号,冲他摇了摇头。小胖子立马心领神会,也慌忙冲严朔摇了摇头。
“不,不知道啊。”他将身子往后缩了缩,试图逃出朔哥的魔掌,却被对方很快又压了上来。
“不知道没关系呀,”严朔的笑让毛二蛋下意识咽了口口水,觉得有些瘆人,“我来告诉你,彘是一种大型猛兽,换句话说,在这次狩猎大会中,若有队伍能猎到一只彘,足可计百分。”
旁边有人打了个哈欠,几个兄弟们都陆续醒了过来,“朔哥你说这些有啥用啊?就我们哥几个,射鸟还费劲呢,猎彘?咱哪有那本事?”
“别说咱了,就这次参加大会的二三十个队,敢跟这种大型猛兽动手的,也就一两个队。”
严朔没搭理他们,只是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接着向毛二蛋问道:“那二蛋,你晓不晓得,如果我们有一百分,约莫能拿个什么名次?”
“可能......”小胖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他望了眼袁砢樵,又立马拼命摇头,“我,我算不明白。”
“这有什么难算的。”旁边有个弟兄冷冷说了句:“现在大多队伍的分数都是两位数,就咱们队,个位数,要真能有一百分,保底能进个前三。”
“说得不错!”
严朔从毛二蛋身上站起来,失去了压制的小胖子迅速跑到了樵哥身边,寻求庇护。而严朔则慢悠悠地走到了一台小车附近,伸手轻轻抚了下车上死鹿漂亮的毛皮,冲众人道:“但有一点没说对,咱们队并不是个位数。”
本来跟着朔哥上山过了几天“苦日子”,吃不饱穿不暖的晚上睡地上还硌得慌,白天在林子里跑着追鸟逮兔子还追不到,再跟别队一对比起来,还显得自己特窝囊。兄弟们心里难免都会有些郁闷,对严朔有不服,嘴里偶尔怼上几句,也正常。
但这两只鹿的出现,让严朔的形象在众人心中瞬间又重新高大了几分。他讲事情的时候,也没人在下面叽叽喳喳了。
严朔拍着小车接着问道:“那你们有没有人晓得,前三名的奖金有多少?”他扫了一圈兄弟们的表情,随即又望向了蹲在袁砢樵脚边那个穿草鞋的小胖子,吓得后者拼命摇头。
严朔笑了笑,“我来告诉你,前三名的奖金是鸡腿,是能让你一家子人连续四五年顿顿吃鸡腿。”
在场的每个人,包括袁砢樵和严朔,都是穷苦人家出生的孩子,鸡腿这种东西,除了严朔胆子大敢去酒楼里吃霸王餐外,其他这些兄弟,一年怕是也见不了几回,在他们心中,那简直就是琼汁玉露一般的存在。所以纷纷下意识地就咽了口水。
“可是朔哥。”有个兄弟擦了擦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说了这么多,那大彘在哪呀?”
“哦。”
严朔瞬间又摆出了一副失望的表情,“我和袁砢樵昨天射死了一只。”
他说得很认真,但当然没人信,他们这位队长有几斤几两兄弟们这几天都是有目共睹的,狩猎的本事没有,吹牛倒是一绝。虽然眼前有两只鹿就摆在了那儿,但更多人愿意相信那是袁砢樵给他们带回来的。这队里,一个樵哥,一个朔哥,虽然名义上朔哥是队长,可在兄弟们心里,樵哥永远是排在更前面的。所以,在严朔刚开口之后,便有人开始去向另外一个当事人求证。
袁砢樵黑着脸,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只好点了点头,毕竟事实如此。
望了眼严朔,黑皮樵夫无奈地低下了头,又补充了一句:“跟我没啥关系,那大彘是严朔一个人搞定的。”
兄弟们觉得惊奇,但没人不信,原因无他,这话从袁砢樵嘴里说出来,就是能有十足的信服力。
众人盘腿在地上坐着,像是在听先生讲故事的私塾学生,静待着严朔的下文。
“只不过,那彘被人给抢了。”
酝酿了一下情绪后,严朔的屁股精准地落在了地上摆放着的一个小破马扎上。
“抢,抢了?!”
兄弟们异口同声。
这简直比严朔能独自一人猎到大彘更让人觉得离谱,这年头,有抢钱的,抢姑娘的,哪见过抢野猪的啊?
但,“就是抢了。”
严朔低着头,周遭的氛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缄默。
兄弟几个面面相觑了好一会,才终于有个大嗓门的带头喊出了众人的心声。
“那,抢回来啊!”
马上就有几个人跟着应和。
“对!抢回来!”
“不能受这种委屈。”
“得让其他队的知道,咱们虽然是软柿子,但也不能够随便捏!”
严朔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睛则又转向了蹲在袁砢樵脚边的那个小胖子。
“你呢?”
“呃。”毛二蛋在脑子里幻想了一遍自己带着鸡腿回到家里去的情景,也不再去瞟袁砢樵,就特别坚定的答道:“我觉得,既然是朔哥猎到的兽,那本来就应该归我们,咱不是去抢回来,是去拿回来!”
“说得好,二蛋!”严朔给胖子比了个大拇指,接着又满脸笑意地望向了那个黑皮樵夫,“是你自己说的啊,只要兄弟们都同意,你就帮我,可不许耍赖!”
袁砢樵扶着额头,只觉得头疼。
他就知道会变成这样,自己这位好兄弟从来都是一个胆大妄为又小心眼的人,能让他害怕的人,这世上除了那个文叔之外,恐怕还真找不出来第二个。
至于那位钟少君。
“呵,”照严朔自己的话来说:“他算哪根葱?他爷爷我在这沟城里叱诧风云的时候那小子还在京城玩泥巴呢。”气急败坏的严朔活像一个受了委屈听不见任何道理只管嚎啕大哭的小屁孩,“我告诉你袁砢樵,我跟那姓钟的梁子就已经结下了,这事没完!”
今天摸黑回来之后,为了缓和严朔的情绪,袁砢樵只能推脱说如果兄弟们都答应的话,自己就帮忙一起去找那太守儿子把彘要回来。
本来想着等严朔冷静下来之后这事就可以不了了之了,或者就算是严朔自己执着于要去找钟易麻烦,只要兄弟们没疯,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搅出什么大事来。
可谁承想,居然弟兄们每个人都斗志高昂。这就反倒让袁砢樵自己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愧疚感了。
气氛被烘托到这个层面上,至于兄弟们知不知道那个抢猪的人是那位钟少君,袁砢樵觉得已经不重要了。
“他娘的!”黑皮樵夫一把抽出柴刀,气愤道:“你说得对,那彘本就该是咱的,那姓钟的是天王老子也好,咱凭什么受委屈?你说说,接下来咋办,我听你的!”
严朔突然嘿嘿一笑,“不咋办。”这泼皮儿又重新抱起了那本他随身带着的盗版兵法书,翘着二郎腿向其他几个兄弟指示道:“先从那车上抬只鹿下来,生好火,昨晚没吃,饿死老子了。今天咱吃饱吃好把精神养足了,大彘的事,你们明天听我指示行动就好。”他冲袁砢樵挑了挑眉毛:“这叫养精蓄锐,以逸待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