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兰绞着手指有些难以启口,“殿下,五年前您在两国交界的浮铃城。”
刘仲与像是想到什么,手上青筋暴起,狠声道,“那夜是你?你是老六的人?你伙同老六一起算计我,现在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怎么,你以为有了这孩子就可以拿捏住我了?”
若兰在他这一连串的诘问下大脑空白,半晌才抖着嗓子道,“殿下,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不认识您说的什么老六,我只是逃难逃到的浮铃城,也不是算计您,那日清早我本想同您说的,可有人追来了,殿下您信我,虫虫真的,真的是您的孩子。”
“我如何信你?你好大的胆子,私生皇子乃是死罪。况且那夜若不是老六派人送来的那杯加了料的酒,你如何能有机会爬到我床上?”
若兰软着身子坐到了地上,当年她一路逃避官兵追捕的时候没有哭,独自拉扯孩子千里迢迢赶往望京的时候没有哭,被人骗光了盘缠日夜担心受流氓侮辱的时候也没有哭,这时候却因为这几句话耗光了自己所有的勇气与期望,愣怔着默默流泪。
虽说这事刘君露不该掺和,也能理解刘仲与的忧心,可与若兰朝夕相处了几月,直觉她不该是那样的人,于是起身将若兰扶坐在凳上,又拿出手帕仔细地替她拭着眼泪。
“此事我自会有定夺,明日你们母子同我一起返京,会有医师来检测,若那孩子是我的,我允他入太子府,但你们二人缘尽于此,这孩子只能是我府中的侍妾所生,若不是我的,你们二人便以国法处置。”
“你,你要带走我的孩子?我求求您,若兰求求您,虫虫真的是我唯一的念想了,您不能抢走他,您若带走了他,我真的,真的会活不成的啊殿下,求您了,若兰给您磕头,求您让虫虫留在我身边。”
刘仲与冷冷看着在地上磕着头语无伦次的女人,“你当初既然决定把他生下来,又带着他来寻我,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到来。太子府连同我母后舅舅一家,这么些年如履薄冰地走着,就因为你不知要承受多少变数,本太子不罚你,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就算有了这孩子,本太子的正妃,决不可能是一个外邦人。”
刘仲与为这一事气得不轻,说完话便拂袖离开了。刘君露看着跪在地上哽咽得快岔气的若兰,心里着实不忍,刘仲与这番话着实算是过了,连着旁边刘珏夫妇的表情都有些讪讪,刘君露拉起地上的若兰,拍干净了她身上的尘土,又喂了些水,若兰才慢慢缓了过来。
若兰盯着刘仲与决绝的身影,瞳孔都有些黯淡,良久苦笑了一声,“小姐,您说我这五年都在奢求些什么,忙来忙去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留不住了,当初若是在村子里安心寻个人嫁了,至少此刻虫虫还能在我的身边。”
刘君露见她状态实在差得很,也有些忧心,送走了刘珏夫妇后,又温声劝慰了她一番,准备将她送回自己的客房,刚踏出房门,便看到兰长溯左手提着个棋盘,右手拎着个食盒,兴冲冲地向她跑来了。
若兰看着跑来的人死死瞪大了眼睛,下意识一把捂住了口鼻,些许冷汗慢慢的从她额角渗了出来,惊慌着未向刘君露道别便弓着身小跑进了自己的客房。
兰长溯路过若兰附近瞟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眼睛倒是与一人相像得很,但想到那人早已香消玉殒,摇头自嘲一笑便走了过去。
第二日回望京后,刘仲与派人来检测,果然查出来虫虫是他的孩子,若是对此事一无所知还好,如今再将他留在外面难免不会被有心之人发现,于是当夜虫虫熟睡时便被刘仲与派人接回了太子府。
没过多少时日太子府便传出消息,太子一侍妾偷偷将太子长子生在了府外,近日孩子才得机缘被寻回,那名侍妾也因私藏皇嗣跳河自尽,长子也养于太子侧妃膝下。
自虫虫被太子府接回后若兰便日日心不在焉,刘君露见她这模样也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可若是不将孩子送回太子府,被六皇子一脉知晓此事,母子俩必定会成为掣肘太子的人质,性命难保。
失去至亲的滋味如何刘君露也是深有体会,她怕若兰想不开做傻事,干脆让桃娥陪着她,夜晚也与她同住,眼瞧着若兰越来越消瘦,本就羸弱的身体更是摇摇欲坠,刘君露也焦躁得很,生生急得上了火,谢天谢地,这时候太子府来信了。
原来虫虫虽然端的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到底还是小孩心性,自幼依偎着母亲长大,半个多月没能见到母亲,刚开始还能哄骗着,到后面明白自己是被骗了,虽然不闹,可日夜都默默流泪。
太子府的下人也是蠢得厉害,就这么让孩子熬了两天,等发现不对劲时孩子已经快烧的神志不清了,昏睡中还在唤着娘亲,皇后得信回到太子府,看到自己的孙子成了这模样,哭得眼睛都快肿了,得知原委后赐死了照顾虫虫的两个丫鬟,狠狠斥责了太子一顿,让他赶紧将若兰带回王府。
若兰在王府得知这一消息愣是咬牙晕了过去,刘君露本就喜欢虫虫,听到这事也是愤怒的很,只恨不得当场扇太子几耳光,太子府里一片鸡飞狗跳,王府也是不遑多让。
刘君露带着若兰匆匆赶到太子府时,虫虫的高烧得了柏舟的医治已经退了许多,人也清醒了,可却因此瘦了一大圈,原本肥嘟嘟的脸蛋只剩下了层皮,刘君露看到第一眼眼泪便掉下来了,若兰更是顾不得皇后还在床边,小跑着到床头抱住了孩子。
虫虫进了母亲的怀抱才委屈地呜咽哭出了声,若兰拍着他的背,细声哄了段时间才让他止了哭声,虫虫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了,不好意思地拱进了若兰的怀里,只露出了双大眼睛,闷闷的朝着刘君露的方向说了句“姐姐好”。
刘君露拉着若兰向皇后行了个礼,得了皇后的点头才起身摸了摸虫虫的脑袋,虫虫这一场哭的久,没说几句话就闭着眼睛睡着了,只是手里还紧紧拽着若兰的衣角。
皇后看到这场面眼角也起了泪花,拉着若兰的手连说了几声“辛苦了”,起身领着侍女去寻还在书房里的刘仲与去了。
也不知皇后使用了什么办法,虽然没能让刘仲与纳若兰为妾,可也让她做了虫虫的随侍,刘君露并不赞成若兰以侍女身份入太子府,虫虫作为太子长子,这事后又有皇后撑腰,府里的奴才为活命也不敢再苛待他,可若兰性子温婉,况且女人堆里总有逃不了的明争暗斗,但到底是拗不过她,只能多塞了些银子给她,盼她在太子府里照顾好自己和虫虫。
大衍使者在此待了半月便启程回国了,在此期间刘雪盈得空出来了一趟,因为迷晕了兰长溯的事心存愧疚,还托刘君露请上他一道去芙蓉楼用餐,算是向兰长溯赔不是。
时间一晃到了七月,中旬便是刘君露的及笄礼,行了这礼,便算是到了可嫁人的年岁了,尽管刘君露与世家贵族所公认的小姐模样格格不入,可若是攀上了广禄王府这棵大树,便可一步登天,近几月来说亲的媒婆可谓是络绎不绝。
刘君露婉言谢绝不成,忍了半月的聒噪,终于在一个媒婆劝她既然没有世家小姐所应有的姿态,能结上自己手里的这门亲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不要总挑三拣四后发了火,让侍卫拎着棍棒将这些长舌妇打出了府,还放话,若是还有媒婆不知死活来扰她清闲来一个毒一个,来两个毒一双。
经这些媒婆一渲染,刘君露这悍女的名声算是彻底传出去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世家公子哥也纷纷偃旗息鼓,毕竟美人再好看,权势再滔天也得有命享受不是?谁能保准她的毒不会用到自己身上?
若说今年的秋猎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欣慰自己的兄长成功从去年的光棍一条到将嫂子拐回了家,刘珏因为要负责猎场的安全工作,提前好几日便赶了过去,刘君露则是当天才携着嫂嫂坐着马车优哉游哉赶了过去。
她们抵达露营时已是中午,没过多时,便看到刘仲与带着虫虫赶了过来,刘君露隔着老远就向他挥手,虫虫仰着小脸十分老成地点了点头,却没能抑制住上扬的嘴角,刘仲与见两人互动,想到已拜完父皇,干脆准了他去广禄王府的那处营帐里。
起初虫虫还只是慢吞吞踱着步,但后来越跑越快,最后像是一匹小马砸进了刘君露的怀里,扭着身子软糯糯地唤了声“君露姐姐、郁清姐姐”。
姑嫂俩听到他这声软软的呼声,只觉得心都快化了,刘君露将他抱了起来,站直身颠了颠,戳着他的咯吱窝,“虫虫,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胖了,嗯?”
虫虫红了一张脸,小声反驳了句“没有”,尹郁清看他这模样也笑出了声,打趣道,“可我看着虫虫的小胳膊都肥了一圈呢。”
虫虫撅了噘嘴,红着耳尖将脑袋塞进了刘君露的颈窝里,不再理会调笑他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