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奴婢回来了!”桃娥一手抓着一只糖葫芦,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立着,曲身想要拱开车帘,刘君露急忙上前帮忙撩了一把车帘。
“小姐这是您的,”桃娥急忙将右手上的那只递了出去,刘君露屈指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轻笑,“行了,你吃吧。既然要去买糕点,索性咱们午时就去芙蓉楼吧,刚刚过路的行人说芙蓉楼对面的李记商铺新进了些胭脂水粉,咱们去看看。”
桃娥撩了撩额前的碎发,重重地点了点头。
刘君露在李记挑了些,交由桃娥去结账,在店铺里闲逛时,倒是看见了一位女子正带着婢女在挑镯子,这位女子便是户部侍郎程箫玉的妻子——梁蕙秋,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位夫人在景泰十一年,也就是今年,春社后不久去普陀寺捐香火,不慎被毒蛇咬伤,性命垂危,有幸遇上了云游至此的医圣柏舟,方才获救。
刘君露苦笑了一声,眼角染红,上辈子她倒是见过柏舟一次,那时她的夫君中毒已深,全大衍朝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好不容易将士将柏舟带到了病榻前,只得了一句“我若早来五日,或许还可保住陛下性命。”两日后她的夫君强撑着病躯将强行她送出了燕都,在她出城的当晚,城中传来消息,大衍朝的皇帝薨了。
刘君露狠狠揉了揉脸,待眼角的薄红差不多消了才挂上了笑意,欣欣然走到了梁蕙秋的身边,轻唤了声,“夫人好。”
“哟,姑娘不是广禄王府的女儿么,可真是巧了,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儿碰上,姑娘也是来买胭脂水粉的?”
“是的夫人,左右在家中无事,我便出来走走。”
“也好也好,姑娘前些日子受伤,身体可还好些了吗?”
“劳夫人挂心,已经好多了,”刘君露笑盈盈道。
“啊,我的婢女来了,眼见已经午时了,夫人可是要急着回家?我听闻这芙蓉楼饭菜味道不错想着逛完中午就在对面用餐,夫人可有空同我一道呢?”
梁蕙秋掩唇轻笑,“姑娘相邀岂有拒绝之理,恰巧我家那口子前两日去岭南查矿了,那便一同走吧。”
刘君露右手成拳紧攥了攥,喃喃道,“岭南查矿?”
“是呀,王爷没有提过吗?陛下对这事重视得很,王爷便派了我家那口子协助监督采矿一事了。”
梁蕙秋见刘君露脸色略白,心下不安,小心翼翼问道:“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无事,大约是屋里有些闷,夫人,咱们快些去,去迟了说不准就排不上座位了。”
梁蕙秋见她杏眼弯弯,含笑轻扯她袖脚,放下了心,笑道:“成,那咱们快些?”
上辈子王府的罪名便是瞒报了岭南的一座小型鎏金矿,且鎏金交易的账本莫名少了两百万两白银,这不翼而飞的银子却无端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王府的私账之中,此事由裴左都御史揭露后皇帝龙颜大怒,即便是搜完了全王府上下也未寻得这银子,皇帝依旧给清廉了数十年的广禄王府治了个贪腐之罪。
爹爹的门生户部侍郎程箫玉也遭株连,被贬斥出京,户部的大小诸事交给了裴都御史的门生丁瑟接手,上辈子她在大衍倒是听到了些风声,说是丁瑟承了户部尚书的职,在这大煜朝混的风生水起,俨然同裴涉一起成了六皇子党,皇帝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对太子母家多番打压。
“夫人,您尝尝这糖醋鱼,外酥里嫩,酱汁儿也是刚刚好,芙蓉楼门庭若市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噗嗤,我家那口子还抱怨王爷整日说他木楞得很,口才还不如自己的女儿,我看也确实如此。”
刘君露瞟了眼对面的女人,被还小自己实际年龄三岁的人调侃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夫人,您就别笑我啦。夫人近日可有什么出行吗?我整日拘于府中,未免负了这大好春景。”刘君露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
梁蕙秋还是没忍住用指尖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你呀,不过我过三日后确实有个出行,自从成婚后,每年这时候我都会去普陀寺捐些香火,祈祷佛祖保佑家里平安,姑娘要是想赏这春景,倒是可以与我同行。”
刘君露狡黠眨了眨眼,“那便先行谢过夫人了。”
“桃娥,爹爹回来了吗?”
“是的小姐,老爷正在前厅用膳呢。”
“我去找一趟爹爹,你将这些东西先安置起来。”
“是,小姐。”
“爹爹,您可算是回来了。”刘君露含笑上前替刘胥捏起了肩膀。
“还是君露乖巧,那逆子最近还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呢,整日离了职人就不见了。”
“或许是朝中近日事务繁多,哥哥应酬多了些。”
“呸,当我不知道最近边塞安定得很,若非如此,他一个守边的将士陛下哪会准他休半年的假?算算算,儿子大了,留不住了,还是女儿最贴心。”刘胥拍了拍女儿的手。
刘君露扯过一个凳子,在刘胥的面前坐下,“爹爹,我心中有一事总觉得不妥,思来想去还是得向爹爹说说。”
刘胥点点头,“无事,君露直说就行。”
“爹爹,我刚刚出门遇上了程大人的夫人,听夫人说程大人两日前已下岭南,可有此事?”
“没错,陛下重视得很,我便让程箫玉带着户部的两个官员去岭南监督采矿。”
“爹爹,咱们大煜朝已经足有三年未出新矿了,这确实是大事,岭南那边离望京千余里,势力盘根错节,爹爹又是处理此事的主要官员,若是有人做手脚,那这顶帽子首先就得搁在咱王府身上了,女儿偶然思及此,出了一身冷汗,便想来问问爹爹。”
刘胥屈指敲了几下桌面,沉思片刻道,“此番思考有理,我明日便奏禀圣上,请求派遣官员一同查探。”
刘胥见她一副认真样笑得胡子一抖一抖,摸了摸她的头,“还是女儿好,臭小子此刻还不知道在哪里风流快活呢!”
在尹府风流的臭小子打了个喷嚏,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小心翼翼道,“尹大人,这是晚辈军中好友从江南带回的燕窝,说是吃了对肌肤好的很,晚辈便想给您送一些来。”
尹渊渚端起杯盏喝了口清茶,瞥了眼身旁脸上挂着讨好笑容的刘珏,不轻不重地冷哼了声。
三日后的早晨日丽风清,一驾马车驶向了望京近郊的普陀寺,马车上刘君露与梁蕙秋互拉家常,时不时有笑声自车上传出。
“我记得王府的少爷还未婚娶是吗?”
“是,都已经二十二了,爹爹原先愁的很,到处张罗却没想哥哥理都没理,爹爹现今也是懒得管了。”
“哈哈,二十多确实是可以婚娶了,和少爷一般年岁的男子家境若是再好些,怕是孩子都有几个了。我倒是认识一姑娘,家境清白,长相也俊得很,虽说家世比不上,但着实是个好姑娘,姑娘以为如何?”
“夫人可太高看我了,我哥他倔得很,怕是,唉。实不相瞒,我揣摩着我哥最近倒是真的对一位姑娘起了心思,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哟,这怎么不能成,少爷丰神俊朗的又前途大好,敢问姑娘是哪家的女儿呀?”
“不瞒夫人,是尹大人家的女儿,我兄长这月去了尹府好多趟了,我笑他我若是尹大人知晓你对自己家的宝贝女儿不安好心,还来了府上好几次,怕是隔着十步远就该对你翻白眼了。”
“噗嗤,你这姑娘有意思地紧,实不相瞒,那尹夫人是本我远房姑母,哪日我倒是可以去劝劝。”
“那小女便先替兄长谢过夫人了。”
来到寺里已是午时,在寺里吃了素斋后,一行人排着去上香,刘君露上完香后又去求了一卦,卦上写着“千年古镜复重圆,女再求夫男再婚;自此门庭重改换,更添福禄在儿孙”,一旁的小沙弥解释这是破镜重圆之象,虽说需要劳心些,归宿却是好的。
刘君露抚了抚签文,自重生以来,自己常心有不定,恐结局依旧,这卦倒是及时平复了她心底的不安,轻点了点“重圆”二字,刘君露浅笑,“阿泽,你且等我。”
“姑娘,我见这天气不错,恰好时间也尚早,我听闻寺外不远处有个亭子,姑娘可愿一同前去游览?”
刘君露点了点头,露出了个笑容,“愿意的,夫人您领路就成。”
等到了亭子那里才发现那处聚了不少人,拉住一个路过的妇人问了问,才知晓有对母女在亭子里闲坐,女儿却不慎被春日出洞的毒蛇咬伤,虽有农人指导逼出了些毒血,但残毒未清,眼见着女儿面色愈加惨白,那母亲惊慌痛哭,哭求着一旁路过的游人救救她女儿,梁蕙秋面有不忍,眼眶微红,“这姑娘可遭难了,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大夫,小菊,你去问问路人,看哪里有大夫,赶紧请一个来,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刘君露轻拉梁夫人的衣袖,宽慰道,“夫人别急,看,有大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