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娥随之进门,见二人在窗前拉扯,吓得尖叫出声,一阵鸡飞狗跳后,刘君露解释得口干舌燥,才向眼泪汪汪的二人说清楚自己是在等天亮,不是要寻死跳窗。
桃娥吸着鼻子,一颤一颤,可怜巴巴,“小姐,您怎的这么早便起床了呀?”
刘君露喝了口热茶,有些抑制不住期待,“小姐我今日要去赴约。”
桃娥哆哆嗦嗦伸出了手,不可置信,“男,男人的?”
刘君露点点头,有些忐忑地问向二人,“你么看我近日这装扮可还好?”
说完颇有些懊恼,“郁清姐姐一直劝我买些好看的衣裳打点打点自己,我想着自己常在外奔波,华服甚是不便,谁知今早翻遍了衣衫,竟找不到一件让我满意的。”
连平日里粗枝大叶惯了的桃灼也能发现自家小姐今日的打扮是费了心思的,一袭藕色齐胸襦裙平添了几分温婉气息,额间胭脂色的钿花又使其避免寡淡,自年初小姐意外受伤,清醒后着装偏执于简单干练,这还是快一年来第一次打扮的如此正式。
“小姐,您,您是被哪家的公子迷了心啊,早知如此,当初柏先生提议来朝暮城时奴婢该拦着您的,这世上坏男人这么多,被骗了可怎好啊,不行,此事奴婢得告诉柏先生。”
刘君露连忙拉住了她,开玩笑,她这么去添油加醋一渲染,自己是肯定跑不掉了,“停停停,我知道你们俩不放心,那这样,你们和我一道去不就成了?这事要是告诉师父,那咱们三可是铁定跑不掉了。”
桃娥见她去意已决,想到自己家小姐的执拗性子,若是拦下她说不准会自己偷偷跑了,说不准事情会闹得更大,干脆一口应了,“那成,小姐,您可别出尔反尔。”
三人赶到香满楼时已近午时,刘君露原本想天亮了便去,但不知桃娥又在哪里看的话本,说什么去得早了若是我们先等必会让那人看轻,硬拉着她不准她早早起程,过了巳时才乖乖放开她一道上了桃灼租赁来的马车。
刘君露一进了香满楼便小跑着找掌柜,请他向客房里传个声,哪想在掌柜询问她住客姓名时卡了壳,傻子也知道自家夫君定是用的假名,昨日却偏偏忘了问一声。
兰赫咺同檀猗一同下楼时,便见到刘君露正在收银处同掌柜大眼瞪小眼,后面还傻站着她的俩丫鬟,檀猗看他嘴角露出的一丝笑意只觉得毛骨悚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小声惊呼,“主子,那位姑娘,不就是昨日问说书的您不行是哪里不行的那位姑娘吗?”
兰赫咺顿时收了笑意,冷冷回道,“我发觉我是越来越看不惯你的嘴皮子了,也是时候换个不会说话的手下了。”
“……主子,我错了。”
见已到饭点,兰赫咺定了个包间,檀猗为了将功补过,愣是将沉浸在男色里的其余两人给诓走了。
坐在楼下大堂里,桃娥颇有些担忧地戳了戳身边的桃灼,“桃灼姐姐,你说那男人这么俊俏可怎么好?我看画本子里都说俊俏的男人容易变坏,你说,他不会是想要诓骗咱们家小姐吧?”
“我看小姐说的对,你今后画本子是该少看些,不过,我看那男人确实不像是简单人,小姐这是从哪里淘出来的?”
刘君露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也不眨,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
兰赫咺今日穿了身黑色绣鹤纹的衣袍,只用一方温色白玉冠束住泼墨般的长发,虽说衣饰简单,可满身的矜贵却不容忽视,她小口嗅着空气里飘散开的龙涎香,似乎期望用这雅淡的香气填补自己心中难平的沟壑。
“敢问姑娘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不妥?姑娘为何如此打量在下?”
刘君露听见他笑着打趣的声音,受惊似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略有些哽咽,“是我唐突了,还请公子见谅。”
“姑娘不必如此拘束,在下也不是什么吃人的猛虎,不必害怕。”
“我,我不是害怕。我只是,只是看到公子,便想起了一位故人,负他良多,难免伤感。”
“听姑娘之言,莫非是姑娘的意中人?”
刘君露苦笑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听阁下口音似乎并非是此处人,阁下也是来此散心的吗?”
兰赫咺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梅子酒喝了口,“非也,我与好友来此处是为寻人。”
“那您,寻到了吗?”
兰赫咺面上难免多了些失望,“没有,已经找了十多年了,恐怕她已经不在了吧。”
“恕我冒犯,敢问阁下,那位可是您的心上人吗?”
“是,幼时与她相依过一段时间,后来不当心走散了,却再也找不到了。”
刘君露见他这些许沮丧的模样,若非死死按捺,她怕是早已忍不住起身给面前人一个拥抱,“您若是心里有她,那便不要放弃,否则,此生便算是真正的无缘了。”
“谢姑娘开解在下,不说这些了,这香满楼的菜肴别具一番特色,姑娘尝尝看。”
俩人用完午膳后又闲聊了段时间,见天色已晚,刘君露只得依依不舍离去,走之前,她略有些期待的看着兰赫咺,“阁下,我明日可还能来寻您吗?”
兰赫咺见她这满眼的期许愣怔了片刻,“姑娘,实在是抱歉,我二人明日便要启程离开了。”
刘君露霎时红了双杏眼,抖着手摘下了自己颈上佩戴着的小香包,轻轻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指,将这平安符塞进了他的手心,“这是我在家乡的寺庙里求来平安符,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如今我既与您有缘,望阁下能够收下,期盼此符保佑您今后平安喜乐,康健长寿。”
兰赫咺无意收这符,可看见她眼眶中蓄满的水雾,拒绝的话也不忍心说出口。
目送着主仆三人离开后,他展开了紧攥的手掌,那小香包是用淡紫色绸缎缝制成的,金丝的绣边为这份袅娜的仙气平添了份矜贵,翻开香包,那香包的正面绣着朵栩栩如生的白桔梗,在夕阳的余光下,透着分难以言喻的矛盾着的脆弱与坚毅。
兰赫咺见到这朵桔梗,心下有瞬间的恍惚,接踵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欣喜,他唤住了准备起身离开的檀猗,摇了摇手里的香包,“檀猗,你说这邓姑娘不会就是我要找的人吧。”
檀猗见他这模样也不敢打击他的热情,说不准能瞎猫撞上死耗子呢,“主上若是怀疑,属下以为可前去秘密打探一番。”
刘君露刚踏进马车,一行细流便顺着她的眼角落了下来,桃娥慌了神,四处寻找手帕替她拭泪。
“小姐,您怎么了啊,怎么好好的哭了啊,莫非是听闻公子要离开而不舍?”
刘君露哽咽着点了点头,桃娥得意地朝着桃灼使眼色,摇头晃脑道,“瞧瞧,瞧瞧我说了什么,情之一字果然着实伤人。”
刘君露被她这神气模样逗得“噗嗤”一声,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呀。”
桃娥摸了摸脑门,苦心劝慰,“小姐何必难过,您与那卓公子日后必有机会再相见,实在不必为了一时的离别神伤。”
刘君露摸了摸她的脑袋,“桃娥说得对,此次换我来追逐他。”
刘君露回了客栈一直心不在焉,想到此处离隆兴的分点也不算远,便带上桃灼赶去查探。
近镖局门前时天色已晚,此处不如望京繁华,百姓们歇息的普遍早,同样的,镖局也已经关了门,刘君露透过门缝见内厅还亮堂着,便让桃灼借力,两人一同翻墙入了院,二人聂声聂脚向正厅方向挪,兰赫咺则坐在一处隐秘的墙头,饶有兴趣地盯着空旷院子里猫着身前进的二人。
“今日收入如何?”
“回禀爹,嘿嘿,今日收入也好的很,还是爹高明,卖了村里的屋子贿赂管事的,咱们在这里捞的油水都够在城里买好几座大宅子了。”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你是谁生的,这两天你登记可有看见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最近的货色都差得很,我呸,这群穷鬼,没钱还敢跑来,但爹您还别说,我昨天把那老不死的簪子拿去给当铺里的人看了,当铺里的人说可以值这个数。”
“三十两银子?”
“没错,嘿嘿,想不到吧爹,这老鬼穿得破破烂烂的,没想到一出手的东西这么值钱,你说也不外乎他穷,宁愿自己乞讨,也不把这东西当出去,呵,活该。这簪子城里张员外的小妾看中了,让我明天送给她,说给咱们三十五两银子呢!”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兰赫咺听完这两人的对话,便看到猫猫祟祟躲在墙角的刘君露霎时沉下了脸,站直身一脚踹开了前厅,前厅里的两人被这变故吓了一跳,掌柜的仔细回想才想起这是自己不久前接待过的人。
刘君露自顾自坐在了主位上,冷声喝道,“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那掌柜知道自己与儿子的对话被两人听了去,面色不虞,他那儿子也知晓事情败露,凶相毕露,“你个臭丫头,关你屁事,给老子闭上嘴,乖乖得滚,老子或许还可以饶你一条性命,否则凭借你俩的几分姿色,倒也能在春玉楼卖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