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留了下来。楚骁也不再说让她搬去楚云归,让她做他的妻子这样一些话。是害怕再次将她惊吓。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守护着彼此安心的幸福。
那日午后,云歌应凤舞所邀,走进了一间屋子。
这里当是艳月楼最雅致的居所了,几案书台、古玩瓷器、书画卷轴,无一不张显着凤舞的心思和情意。只是,陆天麒这位南霁国的大财主是否能读动这份别样的情致?
云歌站在这间凤舞专门为陆天麒准备的屋子里,耐心地看凤舞在一件湖色的袍子上飞针走线。那是件崭新的袍子,刚缝制出来,上面金丝与银线织出的美丽图案都是凤舞的手艺。艳月楼的妈妈凤舞不仅舞姿婀娜,还擅女红,常常为艳月楼内的姑娘裁制一些别致的衣裙,再绣上繁花似锦。云歌不禁想,凤舞最好的归宿不应当是这青楼妓馆,而应当是一爿安静的绣庄。只是,粗心的陆大财主一定不曾想到。
“凤姐找云歌来,不知所为何事?云歌可不会女红,帮不了你的忙。”她终于按捺不住,认真地说道。
凤舞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放下针线,拉她在自己身旁坐下,热切地说道:“云姑娘,替我看看,这身衣裳好看吗?”
“好看。”她点头,“楚骁总说我粗手笨脚,没有凤姐你一半的伶俐。今日看来,岂止一半,云歌是连凤姐的万一都比不上呢。”她说得真诚。十八年来,她何曾触摸过针线,做过女红,自然比不得凤舞一双巧手。
凤舞听过,不禁笑道:“云姑娘,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她急忙摇头:“这么复杂,看着心里就发怵,还是不学了吧。”
“我找你来,就想和你说会儿话。这间屋子僻静清雅,我那间屋子呀,只怕你呆不习惯。”
凤舞说得坦白,云歌不禁微笑道:“哪里还不一样。”
“龙灵果真存在吗?”凤舞手中的针线不停,问得似很随意。
云歌却是一怔,半晌才道:“自然是存在的。”
“找到龙灵绝非易事。”
“是啊。”她眉头轻蹙,“如今,龙灵已放弃希望,只怕更加不易找寻了。”
“别担心,楚骁会帮你。”她轻握她的手,宛如温和慈爱的姐姐。
她轻笑:“他也这样说呢。不过,龙灵可不是旁的东西,只怕无法依恃人的力量获得。”
“可是云姑娘,你要明白,无论他是否能为你找到龙灵,但他至少是那个可以为你做尽一切的人!女人一生,能得这样的人真心相待,夫复何求?”凤舞说得认真。
云歌低下头去,脸上是有羞赧之色。凤舞说得不错,他是那个愿意为自己做尽一切的人,而且,他是已经为自己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呢。
“他的心你都明白,为何时至今日,还不肯让他看你的真面目?”凤舞趁热打铁,说出了真正想说的话。
她抬头看她,满眼的惊讶和忧伤,半晌才讷讷地说:“他没有说过。我想,这对他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这对任何男人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
她的心乱了,秀眉蹙得很紧,低下头去,轻轻地叹:“可是,月珑哥说过,任何人都不可以看到我的模样,除非……”
不待她说完,凤舞不禁笑道:“一层薄纱能掩藏什么?你是个美丽的姑娘,任谁都看得出来。我不知道你们修仙之人有怎样的规矩,可我知道人情。月珑哥的话固然要听,可你如今,心中不是有了别的人了吗?他应当比你的月珑哥对你更重要,不是吗?别试图考验男人的耐心。楚骁的心思我最明白,他不过是在等你主动摘下面纱来。”
“是他让你来对我说这些的吗?”她抬头看她,问得生涩迟疑。
凤舞微笑着摇头:“他怎会做这样无聊之事?你若要怪,便怪凤姐多事。我也是希望你们能安安心心地在一起,别再生出旁的枝节来。”她突然收起笑容,说得认真,“云姑娘,天下的规矩都是人定的。我相信,你的月珑哥也希望你此生幸福。他一定不会阻止你为心中所愿之人摘下面纱来。”
云歌默然不语,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屋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楚骁匆匆走了进来。
他一进屋子,便将云歌拉了起来,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翻,似在确定她果然是他的云歌,确定她是真的完好无损,这才对凤舞抱怨道:“怎么把云歌拐带到了这里?害我好找!”
凤舞笑过,看他毫不客气地将云歌带走。她当是那个能让他安心的女子,能给予他充满仇恨和痛苦的心慰藉的女子。能爱是福,是他此生最大的福分呢。
楚骁带着云歌来到了栖月湖畔。看她心事重重,他不禁要问发生了什么。
“楚骁,你可是想看面纱下云歌的面目?”她抬眼看他,满眼的不安。
他的手指轻抚过她微蹙的眉,轻笑道:“傻丫头,就为这个不开心?别皱眉,女人皱眉会老得快。”
“楚骁,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她不安地说着。
“你们修仙之人的规矩是什么?是不是我说想看,你便会为我摘下面纱?”他的手指温柔地抚过她脸上的薄纱,却是玩笑道。
她垂下了头,心乱如麻。
“回去吧。尝试着去爱。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心甘情愿地为尘世中的某一个人,坦然地摘下自己的面纱,绝不后悔。那时,你再来寻我。”
她又想起了当初龙灵所说的话。那时,她曾那样单纯地以为,摘下面纱并非难事,至少不会难过去爱一个人。她也曾那样简单明快地决定要为千羽摘下面纱,可如今,她的心明明在爱了,却为何不能为他坦然地摘下面纱?或许,正是因为心真的在爱了,才会有那么多无谓的担忧、斟酌和计较吧。
她苦苦地思虑。他看在眼里,都是心疼。
“好了!”他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拥得很紧,“如果这道面纱让你如此困扰和不开心,那么楚骁告诉你,只要你是云歌,是我的云歌,无论面纱下的你是怎样一副面容,无论你是否会摘下面纱,楚骁都会一如既往地爱你疼你。傻丫头,明白了?”
“你不怕面纱下的云歌很丑?”
“就算是个丑丫头,我也认了。”他轻笑。她怎会丑?薄纱之下,秀鼻芳唇,隐隐约约,任谁都看得出,她不会是个丑姑娘。
她轻倚在他的怀中,却是真的很安心,许久才喃喃地说道:“等月珑哥回来,他会告诉我该怎么做。”
“又是月珑哥!告诉你,我会吃醋!”他低吼着抗议。
她笑了起来,终于丢开了心中的不安,眼中又流淌出温和柔软的光彩。
他看在眼里,不禁心动,俯身轻吻过她光洁的额头,轻轻地叹:“云歌,若是没有你,楚骁的世界该是怎样的荒凉!”
“可是楚骁,你不是说过,人间事常难遂人愿吗?我怕……”她仍是有些担忧地说道。
“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天盟山上相爱的男女。”
“记得,可他们不是没能在一起吗。”
“少女跃入了万丈深渊。可数日之后,少年回到了天盟山。他已为她、为他们的爱情,找到了神女所说的长情花。当他得知少女竟为自己殉情,悲痛欲绝,也追随少女堕身万丈深渊之中。天界神女为他们至死不渝的爱情感动,用那株长情花的灵力护住他们的心脉,将他们点化为一双白鸟。从此以后,他们羽翼共生,一同遨游于天上人间,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真是这样的结局吗?楚骁,不要糊弄我。”她抬头看他。
他满心爱怜地将她凝视,轻抚着她额前的黑发,温柔地说:“我怎会骗你?盟山旧约,月月年年,只恐归期又误。《云歌》里的这一句,便是从故事里来的呢。云歌,你要相信我,就像所有真诚的爱情故事都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一样,我们一定能有一段完美的爱情。楚骁绝不会让你受伤,绝不会让你孤独无助。”
她温柔地看着他的双眸,微微地笑了。“楚骁,这世上真有长情花吗?”她好奇地问。
“要我为你去寻吗?”他戏谑地说。
“不要!不许你开这样的玩笑!”她嗔道,是怕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