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臧驭的话,戴逊先是一愣,但紧接着便捧腹大笑了起来,身上本来开始有所恢复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流淌出潺潺鲜血。
相隔三十步,臧驭站稳了脚跟。
戴逊还在笑。
他这一辈子见过很多狂妄的人,当然,他也是其中之一。但狂妄到这般地步的,他还真没见过几个,见过的那几个都死的很惨,骨灰都被扬了的那种。
“年轻人,你以为自己扮猪吃虎,让我和那女娃娃两败俱伤后,你便能从中获益?
想狂妄,你也得有狂妄的资本!”
戴逊阴邪的嘲弄着,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你的自作聪明无异于作茧自缚,你很快就会为此付出代价!”
戴逊渐渐退去入魔的巨大身躯虽已经不似开始时那般夸张,但依旧远高于高臧驭,体型也仍旧像一座筋肉铸就的大山,与他相比,看起来无比弱小的臧驭似乎难以撼动他分毫。
“老夫不会死,他离开不了这座囚笼。”戴逊暗想道。
没把臧驭放在眼里的戴逊,准备先将储存在阵法罗盘之中的血气和魂魄炼化,恢复一部分创伤,之后再去宰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让他躺在地上吧。
一股两丈高的魔气浪潮从戴逊的身上瞬间喷涌而出,携着锋利如割的阴风如黑云压城般冲向了臧驭!魔气所掠过的冰面上,刮起了层层雪白晶莹的冰屑!
臧驭微闭双眼深吸一气,瞬间调动运转起体内尸丹,浓浓黑烟立刻从手掌中倾泻而出,缭绕于长刀之上。
“魔障七杀,第一刀。”
臧驭低声念道,右手手心朝下握住刀把前端,左手手心朝上握住后端,同时右臂弯折,肘心对唇,腰身低低的向下压去,双臂刀刻般的肌肉上跳动起虬龙般的青筋,战姿像是欲挥出拔刀斩的武士,又如同即将抡起巨锤的山野莽夫。
睁开深邃无比的双眸,臧驭的眼中暴发出凌厉的杀机。
“沉渊。”
两字吐出的刹那间!根本看不清的臧驭挥刀的动作轨迹,一条横贯半边戴府的尸气长鞭斩碎了奔涌而来的魔气浪潮,带着万千冰尘冰屑如一道冰河浊浪杀向戴逊!
什么?
正欲炼化血气魂魄的戴逊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这沉渊一刀,在他的设想中,这个青年魔修现在应该已经倒下,被魔气与阴风千刀万剐的遍体鳞伤。
一个养气境怎么会有这般违背世间常理的力量!
不过也对,或许真的是小看他了。
毕竟,一个几乎没有活人气息的魔修,怎会是等闲之辈!
戴逊眼神一凛,手中骨鞭瞬间划出数只紫黑月牙,两股截然不同的魔气立刻在空中交汇在一处,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声响!晶白的碎冰刹那间漫天飞舞,整个结界内顿时被飘扬又散落的雪白充溢!
扬刀,臧驭拂散遮掩视野的冰霜,与同样挥鞭驱走白雾的戴逊目若寒星的相互对视。
“这才是你真正的实力吗?老夫当真是轻敌了。”
戴逊再次汇聚魔气,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再次身形陡变,进入了暴君般的入魔之态!
“虽然你已经是死路一条,但如果告诉我你所用的是什么魔功,归属何门何派,或许老夫还能保你留有一条全尸。”
戴逊狞笑着逼近臧驭,轰隆的脚步声响彻戴府,整个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臧驭听到戴逊的话,冷冷一笑。
现在,以及今后,复仇之路上必定有无数人想要把自己变成一尸体。
但他们殊不知,自己的身体早已是一具死尸。
“我的功法你炼不了,对你无用。倒是你的入魔让我有些好奇,你本是村野中的普通樵夫,缘何能得到这些邪异至极的魔功,明明一字不识也没有修炼基础,又为何能将那些功法参透?”
臧驭横刀立于原地,望着步步逼近的戴逊沉声问道。
“你认识我!”戴逊猛地一惊,停下了脚步。
嘴角勾起了神秘的弧度,臧驭邪笑道:
“你在十七年前的鬼节之夜杀死全家,连刚满月的孙女儿都没有放过,只为炼成可以续命的转魂之术。但这转魂之术用过一次就无用,想要一直活下去得到永生,你便需要要再次利用宿主的身体大开杀戒,献祭血亲,拥有在下次死亡时再次夺舍他人的能力。”
“我说的对吧,王远山。”
戴逊的身体瞬间颤抖了起来,两只眼睛登时变得血红。像是戳中了深藏已久的秘密而恼羞成怒,他的整张面孔也因气急败坏扭曲成了一团,狰狞道:
“天下镇魔司的人绝不会与你有所交集,你究竟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戴逊,不,现在应该不能这么称呼他了。戴逊的魂魄已经彻底死去,现在的他只是被他人魂魄占据的肉身。而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便是被戴逊两年前亲手掐死的魔修王远山。
“想知道?那便告诉我那些魔功你从何处得来?当然你不说也行,那便等着今后寻你的魔修一个接一个的到来。”臧驭冷笑着反问道。
从一开始见到入魔,臧驭便感觉这功法与他的尸魔相有极大的相似之处,都在短时间内拥有越阶的超凡速度和力量,而且还会改变身体的形态。
说不定,自己的尸魔相与这入魔都是同源。
王远山隐忍住立刻出手杀死臧驭的冲动,咬了咬牙,心中暗想道:
“这小子必定是由旁人告知才对老夫如此了解,若是不能知晓他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怕是今后会祸事不断!
不过,反正他必然会死在这里,告诉他也无妨。从他口中套出真话才是当务之急!”
王远山的脸色舒缓了一些,沉声道:“这些都是魔神大人的指意,是他指引老夫前往沧澜江畔黑砀山中的一处魔窟,让老夫得到了功法,并言传老夫功法内容。”
沧澜江畔,黑砀山。
或许不是真话,但臧驭还是默默记下了这个地名。
不过魔神大人又是怎么回事?
“你口中的魔神大人又是谁?”臧驭问道。
王远山轻轻摇头,道:“我从未见过大人的真身,他的话语凭空在我的脑海中响起,犹如神意。”
若真是如此,应是有高人故意为之。臧驭暗想道。
那么,现在再留着王远山的命已没有任何意义。
臧驭开始于全身经脉中调动起尸气。
“老夫已经说了,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了?”王远山阴阴的笑道,脚下灵气流转,他已经做好了只要臧驭开口说完,便立刻一爪将臧驭拍碎的准备。
“行啊,你听好了。他的名字叫做……”
臧驭说着,看向了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着的王远山,忽然后退了数步,淡淡一笑道:
“叫做,想得美。”
“想的……”王远山心中默念道这个“名字”,面色一怔,紧接着满脸都是狂怒之色!
“你他妈的……
老夫决定了,要生吃了你小子和那个女娃娃的血肉,解老夫心头之恨!”
吼声震天,盛怒之下的王远山冲向了臧驭,奔涌而来的魔气似乎要将臧驭面前的大地掀翻,狂风胡乱的吹散了臧驭的头发,杀气死死的锁定在了臧驭的身上!
王远山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幕奇景。
臧驭猛地向后一跃,随后右手手腕迅速翻转,反握长刀,接着身形低潜,匍匐而下,双腿后屈蹬在冰凉的冰面之上,左手撑地,右手反握长刀背于身后,上颌微扬,一双墨绿的诡异瞳孔淡漠的直视着前方。
像是一头山林之中的四足凶兽。
翻涌奔腾的尸气之海将黑烟笼罩住臧驭的半边身躯,以臧驭为心瞬间燃起了熯天炽地的暗黑魔焰!同时,臧驭的半边紫黑长发在顷刻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变成一片皓白之色,左手上的指甲陡然间伸长如利爪,右臂和右腿仿佛被血液浸透,鲜红如赤色烈焰。
“半身尸魔相——朱厌!”
臧驭声如鸣钟。
好似九幽地狱降临,滔天的杀气带着无尽死寂将四周浸染在绝望的气息之中!
王远山已经来到了臧驭近前,巨爪拍落,将臧驭所伏之处立刻碾成了碎末。但让王远山意想不到的是,似凭空消失一般,巨爪之下竟完全不见臧驭的身影!
杀意狂袭而来!
王远山疯狂舞动骨节长鞭,森白的骨鞭与从视野死角之处斩来的猩红长刀撞击在一处,夺目的火花沿着长鞭末端一路而下。而待王远山扭转过庞大的身躯时,臧驭却已然消失在了视野中。
这身法实在快的违背天理!
王远山眼中已有惧意滋生。在他的灵觉中只有一团漆黑炙热的东西不停地一闪而过,这样的速度完全摸不透下一击会在哪里,什么时候,以何种姿态斩来!
这那里还是个人?分明就是头大荒中发了疯的魔兽!
冰尘飞舞,地面上尽是臧驭在狂飙中留下的爪印。如同地狱中挣脱束缚跑出的恶魔,臧驭飘散着半黑半白的长发,晃动黑中透红的身影,在整个戴府中肆意奔袭,向着王远山发出一次又一次的冲锋,每个呼吸间都在斩下一刀又一刀的猩红刀光。
血液飞溅!有王远山的血,也有臧驭的。
即使用灵气化形的巨爪遮掩身形和,挥动骨节长鞭绕转身躯尽力防御,可依然无法抵挡这这潮鸣电掣的野蛮攻势。王远山此刻已变成了一个血人,身上的巨大创伤被臧驭的一刀刀活活斩裂,碎肉成块成块的掉落在地上,血口上被魔焰烧的通红,血口里还跃动着吞噬生机的黑烟!
在这种情况下,不甘一味防守的王远山竟还数次以伤换伤,用骨鞭和巨爪击中了杀来的臧驭。
“这小子是感觉不到痛吗?老夫都快撑不住了,他怎么刀势丝毫不减?反而越来越势大力沉!”
这种有什么将要来临的感觉王远山很是熟悉,它的名字叫做死亡。
“该结束了。”臧驭低吟道。
这样的状态支持不了太久。
若需维持尸魔相朱厌的形态,便需要发动秘能将视觉,听觉和平衡感发挥到极致,且在高速的移动和躲闪中,只能依靠左手利爪插入冰层与地面中支撑每一次的冲刺和转向。使用这种尸气灵气飞快消耗的狂野战斗方式,臧驭的左手指甲已经在蛮力下硬生生断裂脱落了两根,柔嫩的甲床磨得稀烂,满手都是带着冰碴的鲜血。
不仅如此,在为数不多被王远山的巨爪和骨鞭击中之时,带给臧驭都是杀伤极大的伤害。幸好他早先发动秘能减弱了自己的痛觉,让一些会使他昏厥过去的重伤之痛弱化到极点,才能支撑到现在。
“最后一刀!”
臧驭忽然出现在了王远山的面前四十步远处,身形微抬,再次摆出了沉渊一刀的战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