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驭左手把持刀鞘,右手握住刀把,正欲抽刀之时,却听一旁的伙计有些略带歉意的说道:“这刀已经锈了,你可别抱太多期望。”
锈了?
臧驭抽刀,只听得一阵磨砂般的粗糙声传来。刀身刚拔出半尺,但这半尺刀身上已经满是红锈,还附有浓浓的,铁锈独有的怪味。
果然如伙计所说是废铁,刀身已经锈成这样,再怎么磨刀恐怕也无用了。
但这刀怎会如此之沉?还有这股死亡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臧驭偏过头看向了伙计,问道:“这刀是否有什么来历?”
这样一把血气冲天的妖刀,来历绝不简单。
伙计一愣,但立刻又笑道:“有关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我只知道这刀甚是邪异,没人看上眼,也没人愿意买,在仓库中放置了多年。”
“但这把刀虽锈迹斑斑,却坚实无比,要比那一堆兵器好去太多。”伙计连忙又补充道。
我怎么会把这把刀的来历告诉你,说了你还肯愿意买吗?伙计心中暗咐道。
这可是从魔修之人墓中刨出来的刀,当年掌柜刚得到时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但看到刀已腐朽不堪后便失了兴趣,将其丢在了仓库的角落里,多年来再未听他提起。
在伙计眼里,这把刀恐怕只有倒贴几十两银子才会有人要,但今日看到这个没多少钱,还一副武修打扮的穷小子,不知怎的他鬼迷心窍,想用这破刀来骗点零钱来花花。
“都是废刀,你不如买这把喽。又大又沉,还比那些刀要坚硬许多。而且兴许这刀上还有什么秘密呢?”
伙计见臧驭盯着这破刀看了许久,忙又添上一把火。
这种倒贴钱都卖不出去的刀有个屁的秘密,也就能骗骗这种自命不凡的小年轻了。
伙计认为他的口才能让这穷小子信服。
但臧驭几乎没把他说的话听进耳朵去。
臧驭能感受到体内的尸丹与这妖刀竟有些微妙的共鸣,或许这把刀真有什么独到之处。
如伙计所说,与那些普通刀剑同是废铁,但这把明显要更为耐用。即使不锋利,在裹上尸气后,依旧杀伤极重。而且最关键的是,臧驭不会刀法,只会随性劈砍,如那日所杀的持刀护卫一样强调以力破万法,用千钧之势击溃敌人的防线。
“多少钱?”臧驭问道。
上钩了!伙计内心狂喜。但他脸上还是故作平静,好像很是无奈的说道:“这刀本来应该要你五十两白银,但没办法你只有三十两银子,看在咱相见即是有缘,就便宜你二十两银子吧。”
说罢,伙计的表情还如同忍痛割爱一般。
臧驭拿出三十两银子递给了伙计,随后便转身离去。
伙计赶紧欣喜若狂的将银子收进了自己怀内。卖别的刀他不敢中饱私囊,但这次不一样,掌柜的早将这刀忘在了九霄云外,绝不会出任何事情。
伙计乐滋滋的哼着小曲儿,忽见掌柜从外走了过来。
“掌柜的,您回来了。”伙计恭敬地端来椅子,让掌柜坐上休息,又急冲冲的端来了茶水。
掌柜坐于椅上,抿了一口热茶,对伙计说道:“我方才去了一趟戴家,不光是我,其他所有戴家产业的掌柜都一齐去了”
“怎么?找您有事?”伙计问道。
“当然有事,昨晚戴家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戴家今日招我们去,是想让我们帮忙在这江州府中找一个人。”
掌柜不紧不慢的说道。
“找人?”
“对,据说此人是个紫黑发,墨绿瞳的青年人。戴大公子说此人必定与昨夜之事有关,让我们一旦发现此人立即报上戴府。”
“为什么不全城散发通缉令,与官府一同搜捕此人?”伙计有些疑惑,戴家那么有钱,这样岂不是更容易抓到那人?
“你傻呀。”掌柜猛地敲了一下伙计的腰,说道:“那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对对对,大公子真是明智。”伙计揉着发痛的腰笑道。
“大公子已经拿着找风雨楼帮忙的画影图形拿去给守城官兵看了,此人应该还在城中。今夜那人的肖像就会传到我们手中。这事咱可得认真办,听说此事戴辰总管全权交由大公子负责,这可是咱与这未来家主弄好关系的良机。”
掌柜说着,脑海中想起了今日与议事厅中侃侃而谈的大公子,不免有些感触。当年的戴家家主可也是这样朝气蓬勃的样子,但自从不问家事痴心于修炼后,如今闭关有两年,不知已是什么模样?
戴家家主戴逊,曾是是半步修元境的高手,两年前不知为何突然沉醉于修炼,将整个戴家扔到了一旁。将所有的家事都交由三个儿子还有戴辰来打理,从此开始了闭关。
家主为何有如此转变?现在他是什么境界?
掌柜在回忆,伙计站在一旁也在回想。
听掌柜的描述,这人怎有点像刚才买刀的那个穷小子?
若真是那小子,他也不能说出去啊。若是让掌柜的知道了他私自卖刀的事……
臧驭不知道他已经被戴家盯上,但他已经设想过戴家可能会注意到他的存在。因为昨日马强的那些小弟们没有结果掉,他们可能会成为戴家找上自己的原因。
在事前,人们永远都是不知未来如何的一般人,而非事后的理性人。臧驭不是什么谋略鬼才,他看不清今后,不能掌控一切的走向,料不到接下来的每一步。
他能做的只有一步一步的走,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命运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过是美好的畅想,身在江湖,大多数人纵使想要心由己,也只得身不由己,己不由心。
没有强大的实力,一切皆是空谈。
臧驭想起他昨日在结账时所说的话。“我今后还会再来。”这七个字不过是为了让叶姑娘收下那多出的银子而随口说的话。但如若戴家探究,那么叶家小店可能今后就再也不能去了。
避开可能的可能,还是有的。
买了几块零碎的下品灵石后,臧驭随便找了个路边摊,大口大口吃了几屉包子才终于填饱了饥肠。
回到了宽窄巷,臧驭将刀放在一边,开始了修炼。
汪奉先看到臧驭带回来的长刀,顿时来了兴趣。
“这是你买的刀?”汪奉先拿过长刀,问道。
“不然呢?”臧驭闭着眼,冷冷说道。
“多少钱买的?”
“三十两。”
汪奉先将刀拿在手中,横来竖去看了好几眼,嘀咕道:“这刀怎么看都不值三十两啊。”
臧驭没有理睬他,依旧着自己的修炼。
汪奉先随意的抽出了半尺刀身,在看到刀上红锈的一瞬间竟是呆立在了原地,久久没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汪奉先收刀还鞘。将长刀小心的放在了臧驭身边。
“这把刀,适合你用。”汪奉先沉声道。
臧驭睁开了眼。
“那不是铁锈,而是一种极为邪异的东西。”
“是什么?”臧驭问道。
汪奉先沉吟半晌,道:“那是血怨,是亡魂怨念的凝结之物。死在这把刀上的,起码也有数十万人,且都不是凡人。”
他人只会将这当成铁锈,但汪奉先是魔修,藏有诸多魔教典籍的他当然是认得此物的。
“凭你这同样邪异的尸身人魂,应该也已经察觉了吧。”汪奉先眯眼问道。
“我只感觉这是把妖刀,你说的,我不知道。”臧驭抬头说道。
刀上沾染了太多杀念,怨气与亡魂,刀上便会凝结血怨。但这也只是传说中的事物,毕竟千年来再凶狠无情的人屠也会被正道宗门所杀。且传说中血怨以丝凝结,而这样几乎通体血怨的刀究竟曾经是归杀了多少人的暴君所有?
这妖刀恐怕已有千年之久,而且刀里好像还有什么躁动不安的东西。
说不定封着一只魔神呢?
汪奉先胡乱猜想道。
这刀落在这小子手中,莫非冥冥之中……
算了,不想了,细思极恐。
汪奉先忽的问道:“戴家的情况了解了吗?”
“了解了一点。”
“你有什么打算?”汪奉先笑吟吟的问道。
“静看其变。”
“看他们死?”汪奉先笑问,他之前已经告诉了臧驭很多事情。
“如果他们不动我,我就只是看着。如果他们想对我下手,我不介意“帮”他们一把。”
臧驭的话语里满是浓郁的杀意。
鬼节将至,这城里的另一个魔修应该就快要动手了。
臧驭没想过要和戴家结怨,但现在已经不能这么想了。一个月前杀了鲍辉,昨夜又杀了那两名护卫,恐怕这仇就算是结下了。
仇解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对萧游,凤灵儿和李大牙的恨,是臧渊残魂的执念在潜移默化中对臧驭的选择做出了影响。
在重生伊始,急需钱财的臧驭明明可以随便打劫一个路人,这样的话也不至于引起之后的麻烦。
但臧渊被活活打死的怨念让他选择了打劫李大牙,也就是这一念之差,让他与戴家开始结怨。
在杀死李大牙的那个瞬间,灵魂深处仿佛有一道枷锁断开了一小条缝隙。那种片刻的畅然让臧驭至今难忘。
换做前世的臧驭,应该会责怪自己为什么要打劫李大牙引起事端,应该会在意戴家的几十条人命,善意的去拯救他们吧
前世的臧驭太习惯于换位思考和从自身寻找过错,以至于忘记了这样做的真正意义。
换位思考是为了与他人相处更好,从自身寻错是为了减少矛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真正的目的都是让自己在不影响他人太多的同时过得更好。
但考虑别人太多会让你忘记这么做的真正意义,会让你成为一个失去自己的想法和生存意义的,为别人而活的工具人。
前世是一个允许考虑他人感受和客观因素的世界,而在这个世界不为了自己而活,不为了自己做出选择,你就会轻易的死去或是被别人踩在脚下,你会陷入混乱,在生死一线需要作出决定之时犹豫而又挣扎。
所以,无需多想。挡在自己路上的一切,除掉就好,简单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