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柳璐和医疗队抵达武隆市。黄昏时,他们进了一座叫做那满的县城。
柳璐他们在湘西遇到的那伙土匪,竟然像尾巴一样,一路跟了过来。这三天里,这伙土匪既不靠近,也不走开,一直不近不远地跟在柳璐他们车队后面。
柳璐他们在那满县的一家客栈里住了下来,这伙土匪也跟着在这家客栈里住了下来。
柳璐对这伙土匪已经习以为常。见这伙土匪跟着走进来客栈,柳璐朝他们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她走向楼梯,去二楼的客房。
那为首的白胡子追上几步,开口喊住她:“柳姑娘,请留步,我有事要跟你说。”
柳璐道:“什么事?”
白胡子道:“这里不便,坐下来说。”
柳璐道:“你跟我到二楼来。”
柳璐带着他进了二楼的雅间客房,在木制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柳璐对白胡子道:“请坐。”
白胡子见柳璐端坐在椅子上,红花和绿叶随即站立在她两侧,另外的四个女仆各自有条不紊地做事,白胡子心思这派头,不是太医家能有的派头,这女子肯定大有来头。想到此,他越发感到他们的决定是对的。
白胡子道:“柳姑娘,出了那满县后,有两条路可以通往云沧总督府,一条往南走,一条往北走。南边的路更平坦一些,马车可以通行。但是不太安全,一个多月前,思茅那里打了一战,就在这条路上。北边的路是山路,有些路段又陡又窄,其中有一段路在半年前发生了山体滑坡,路被冲垮了,马车过不了。”
柳璐道:“好。谢谢你提醒。”
白胡子继续道:“如果走北边的路,你们不防将马车换成马和毛驴,让牲口驮着货过去。”
柳璐道:“走南边的路,几天能到?走北边的路,又几天能到?”
白胡子道:“南边五天左右能到,北边七八天左右能到。”
柳璐微微蹙眉。七八天时间太长了一些,如果中途下雨,就得淋雨,好在冬天是雨少的干季。
她道:“你对这里很熟悉吗?”
白胡子道:“我是武隆人,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以前做的营生就是从云沧往岭西那边运货,对这附近还算熟悉。”
柳璐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翠儿将刚烧好的水泡了两杯茶,端了过来,放在两人跟前的茶几上。柳璐将跟前的茶杯端了起来,捂在手上。
白胡子道:“柳姑娘,前几天的事,很对不住,是我们有错在先,冒犯了你们。如果我们早知道你们是救援前线的医疗队,我们肯定不会动手。我们其实不是土匪,只是迫不得已的普通老百姓。我们也想以一己之力报效国家,但是奈何走投无门。自从遇到了你们之后,我们深感惭愧,又茅塞顿开。柳姑娘,请求你收留我们进你们的医疗队,让我们也能够为国家效一份力。我们虽然不会医术,但是我们有的是力气,可以帮忙做不少粗活。”
柳璐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白胡子道:“我们哪有什么目的,就是想报效祖国,尽一份自己的力。听说云沧有许多士兵生病了,你们过去后,肯定需要很多人手,我们能派上用场。”
柳璐见有旁人在场,也不点破他。岭西到云沧,有钱的家眷,他们口中的那人莫非是那人?
柳璐沉思了几息,道:“我要问问我大哥,我们考虑之后再答复你。”
白胡子道:“好。我们就住在这客栈里,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我叫慕汉山,你叫慕老汉就行。”
柳璐道:“好。当前倒是有一事需要帮忙,这附近哪里能买到毛驴?我们要买一些。要价格合适,越快越好。”
白胡子慕汉山道:“这那满县城里有替人牵线买卖毛驴的牙子。这事交给我,明天上午回复你。”
柳璐道:“好。”
慕汉山回到自己客房,客房里一个白衣服的年轻男子趋步上前,急道:“慕老大,她答应了吗?”
慕汉山道:“她说要考虑考虑。她要我们帮忙尽快找来毛驴。”
年轻男子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贴在上唇的小胡子和易容后的脸皮,道:“既然是要我们帮忙,应该就是已经答应了。”
慕老大道:“你怎么知道?”
白衣男子道:“找来毛驴给她之后,就能知道结果。此去极为危险,人多了反而不好,挑几个合适的人去就行。”
慕老大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你、大胡子、苗掌柜、小四,我们五个人去。其他的人都留在这里。万一事败,绝不能让他们受到牵连。只要我们后继有人,迟早能报得了仇。”
白衣男子:“只要大仇能报,我们所做的都值得。”
第九天,在通往云沧的道路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三十八匹马,二十六头毛驴,十二头牛,在路上排成了几十米长的队伍。牲口的背上,有的坐着人,有的驮着东西。
柳璐骑在一头毛驴上,咯噔咯噔地向前走。她好奇地拂了拂毛驴背上的毛,不自禁地想起来一首儿歌:
“我有两只小毛驴呀,我从来都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呀,我心里真得意。
不知怎么我哗啦啦啦摔了一身泥。”
柳璐忍不住轻轻噗嗤一笑。
没想到,她真的有一天骑上了毛驴,还是骑着毛驴走在这么蛮荒的地方。
柳璐转身,看向队伍后面。那几个土匪里,有一个穿白衣服的男子正在看她。几天前柳璐就发现了这个白衣男子总是在看她。
那双眼睛,似曾相识。他究竟是谁?
因为这双眼睛,她选择了让这伙土匪加入。
毛驴颠簸了一下,柳璐回过神来,专心骑驴。
到了傍晚,他们借住在了路边的农户家中。
当柳璐站在门口等待晚饭熟的时候,白衣男子向她走了过来。
他道:“柳姑娘,你这么年轻,是怎么成为太医的?”
柳璐道:“我义父是太医,后来我也成了太医。”
白衣男子显然愣了一下,问道:“那你亲生父母呢?”
柳璐:“他们在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