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心旷神怡地走在街上,看看倾斜的日头,知道时间还早。范蓁蓁索性徜徉在三四点钟的小道上,两旁的法国梧桐浓密地遮在头顶,倒有几分闲散的味道。只是这样闲适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脚上新穿的凉鞋就已经磨脚磨得厉害,低咒几声该死的肥猪男,正巧路过一家肯德基,范蓁蓁拐角便走了进去。
若在平时,这样的店面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进去的。两年时间不长,但足以改变很多。比如饮食习惯,行事风格。
这家店开在游乐场附近,范蓁蓁无意识地推门一看,不禁怔愣。入眼的都是半大孩子你追我赶东跑西颠,简直是热闹之极。她挑了一处拐角坐下,倒也不计较充斥在耳畔的那些孩子们的喧闹,自顾自地抵着下巴漫无目的地扫一圈这些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孩子再转头望着街上形形色色急急匆匆地行人发呆,一时间倒像是依旧陷在偶遇秦帅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她从没想到,离开省城两年,回来见过的第一位故人竟然是他。坦白说他们之间甚至连张艾嘉歌词里“就当他是位老朋友吧”都达不到,从来不曾有过缱绻回味的旧情,有的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暗恋,和兀自碎了一地的伤。
范蓁蓁噙着一抹自嘲的笑,漫无目的地挥霍着眼下难得静好的时光。回到省城数日还真不曾有像今天这样的空闲时光,说到底要拜之前那位肥猪男所赐了。只是有人总不让她如愿,没过多久手机大噪,仿佛叫嚣着呼叫者的愤怒情绪。
不用看也知道定是于婷婷这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媒婆教训她来了,没想到刚才那头肥猪的反馈速度竟不是一般的快。
只是范蓁蓁早已不是被动承受的角色,优雅地按下接通键,没等那头的女人开腔,就已经咄咄逼人的质问出去:“我说于大小姐,你有多恨我啊,竟然能从旮旯犄角里翻出这么一位品色俱佳的极品!不是说夜路走多了才能遇上鬼么,我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怎么就点这么背?”一边说着她一边形象地搓着胳膊上层出不穷的细小颗粒。还有脚趾,为了这位传说中的内涵型精英,她的这些宝贝儿们如今早被磨出了血泡,真是恨得她牙痒痒!
电话那头传来“咯咯”不停地娇笑,“亲爱的,我这可是照着您老人家的要求纹丝不动地给您推荐的极品中的极品啊,别人求都求不到呢!怎的,您不满意?”
范蓁蓁一听火气顿时就蹿了上去,几乎掀桌暴走,“照我的要求?你倒是说说哪条符合了?是造型新颖另类的地中海发式,还是层峦叠嶂波澜起伏让人叹为观止的腰围啊?”她故意将“腰围”咬得极重,那波-浪一样的腰圈实在是让她内伤至极。
于婷婷笑得更加猖狂,“姐妹,你要的可是内涵型人才,内涵!这位大叔虽说形象差了那么一丁点,可是人家有内涵啊!他可是堂堂美利坚帝国镀金回来的高级知识型人才。喏,看他独具一格的发型就是最好的证据,这样的人智商绝对160以上,不正是你梦寐以求的么?”
“放屁!”范蓁蓁气结,真跟这样的男人发生什么,她发誓做梦都会吓醒的!
“你还别狡辩,谁当初扬言非高智商男人不要,非留学海外的金龟不可的?再说了,您老人家又不是正经八百地找男友,不过是个提供‘小蝌蚪’的工具,你计较他长啥样有意思啊?”于婷婷打蛇打七寸,直戳她的要害。
没错,她相亲从来没考虑过要找个正经男友放到身边,不过是觊觎他们特有的蝌蚪罢了。
范蓁蓁双腿一并,直直地靠到靠背上,眼中火光冲天,“那也不行!就他那恶心巴拉的样子,生出来的孩子还能看么!你想要我命是不是!”眼前再次闪过那销魂的绿豆小眼、毛毛虫似的眉毛还有硕大的朝天鼻……
呕……她打个寒战,头顶一排乌鸦飞过。
于婷婷已经笑得岔气,憋了半天才得以继续,“姑奶奶,您老人家消停会儿吧。就你那妖孽的模样,多少男人跟苍蝇似的趋之若鹜挥之不散哪。只要你传出话去,甘愿贡献种子的男人保准能从市中心排到火车站,不说别的,咱们影视学院那些才子酸客就能挤破脑袋。犯得着相亲恶心自己么?再说了,这事要让你们家老爷子知道,天不得塌了?”最后一句于婷婷说的异常小心。
原本还对她的话嗤之以鼻的某人,听到最后顿时冷下脸来,“我的事跟他无关,他更管不着我。你跟我这么多年姐妹,应该知道我的忌讳,我的亲人只有我妈。”脚上的痛还在叫嚣,可是此时她说不上到底是心里的疼更甚一层,还是脚上更重一些。
“得得得,我不怵你大小姐的眉头。可是就你找男人这架势,谁甘心情愿一夜留种还跟你期货两清?就算真有那么一位活雷锋做好事,你就不担心他有点隐疾X病啥的,这可是整出人命的大事,你悠着点。”于婷婷的口气缓和不少,但话里话外无不透着对她的担忧。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跑。我就不信邪,怎么就找不到一个愿意跟我生孩子还不用负责的男人!”她嗤笑,男人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要的无非是暂时的享受罢了。这年头陌生男女上次床就要死要活将礼义廉耻责任挂在嘴边的比动物园里的熊猫海稀奇。
无非就是一次419罢了。
范蓁蓁长到二十四岁,早就对婚姻责任彻底失去了信任。唯一让她不能简单释怀的或许只有数小时前那个高傲冷智的男人。
她叹口气,右手按着突突跳动地太阳穴,换了个姿势对电话里的人说:“婷婷,我遇见秦帅了。”
于婷婷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你刚回来我没来得及跟你说,他一直在省台,算是当红小生了。只是没想到你一回来就遇上他。”
“嗯,”范蓁蓁疲惫地闭上眼,“不过他早就记不得我了。”
“算了,蓁蓁。你们本来就不曾有过什么交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于婷婷作为两年前唯一的见证人,对于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年时间对于熟悉的人可能物是人非,何况如她这般习惯躲在人群外张望的路人甲?秦帅不记得她,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范蓁蓁拿着手机静默半晌,突然睁眼一片清明,“算了,让这些乱七八糟的都去TMD吧!晚上有空没,陪姐姐我找乐子去?听说七里屯那边新开了不少场子。”
“成!正巧我们台晚上找地狂欢,我想办法订到那边,到时候电话联系。”说起玩乐刚才还蔫蔫的两个人一下子又燃起了激情的小火苗,两人从来都是人来疯。
挂上电话,范蓁蓁注意到外面刚好夜幕初上,天青色的暮景笼罩下来映着路边的华灯,倒真有几分朦胧。
脚歇得差不多了,她从手包里找出两片邦迪贴到脚后跟,然后抄起手包,华丽丽地转身出了KFC。
扬手招过一辆的士,范蓁蓁一猫腰钻进了后座。“师傅,去七里屯。”
开车的司机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看到她打扮的端庄清丽,一袭藕荷色的荷叶裙摆过膝群摇曳生姿,怎么看都是正经人家的规矩孩子。没想到上来张口居然是去有名的酒吧夜店一条街,一时忍不住替她担忧。
“姑娘,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去那不安全啊!有什么要紧事,明儿白天去的好。”
范蓁蓁正嫌身上这件套装裙子太长,咬牙就将荷叶裙摆撕去大半,再用指甲钳挑开裙子中缝处的纹路,一时间原本清丽大方的连衣裙如今已经跟旗袍差不了多少,大大的开叉一路撕到大腿。
她将挽好的细碎长发放下来,丝质顺滑的质感妥帖地披在肩上,一边从包里找喷雾一边忙里偷闲地抬头瞅一眼前座的司机大姐,“没事,您开就是了!那地方白天我还不去呢!”她说着拿出化妆盒简单地划个烟熏妆,再把半长头发随意抓几下,勉强弄出一副颓废凌乱的造型,算是大功告成了!
司机大婶冷眼看她忙活,眼神透着鄙夷,不用说已经将范蓁蓁划入了不良从业人员行列。脚下油门猛踩,路上再也没跟她废话一句。
晚上七点,这样的时间对夜店酒吧来说,还是太早了。
范蓁蓁挑了家名叫“良宵”的店面,拐进去点了杯度数不算高的鸡尾酒,就窝到角落的卡座里,闷闷地品着手里光怪陆离的液体。
于婷婷已经回过短信,一个小时内准到。
她此时如同一只慵懒的猫,蜷在自己的领地睥睨着周遭的一切。七点的pub太过安静,空气中弥漫着爵士特有的风情旖旎,就连不远处的舞池里舞动的也不过是零星几只交颈缠绵的小情侣。
范蓁蓁眯起眼,这样的夜,不该如此平淡而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