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酒楼内,司幽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看着倒是听话,妄尘坐在一旁,先喂她喝了解救汤,她便晕晕沉沉的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也不知睡没睡,妄尘问话她也不答,妄尘唤她名字,她又会嗯的一声,怕也只有醉了才会表现着这般乖巧的模样。
妄尘结了账,将司幽抱到天梯露台去,这里的风吹的刚刚好,最适合醉了酒的人除去热气。
片刻后,司幽醒来,才发觉自己靠在妄尘的肩上,她连忙抬起头,倒不觉得有所不适,早听小二说,花灯节的酒虽烈,但这解酒汤也是对症下药的,为了避免客人喝醉而耽误了游玩的时间,这汤药自然也是改进了些,比寻常的效果更快更好,况且司幽的酒量也不差,意识恢复的就更快了。
她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较为空旷,而且没什么人,抬头便是辽阔的天空,一望无际,也没有任何事物挡着视线,司幽一脸懵的看了眼身旁的妄尘,他还依旧是清秀冷峻。
“我…没做什么让妄大公子见笑的事吧。”司幽有些难为情的问道,心中暗想着,这实在也太丢人了,日后还怎么好意思理直气壮的调侃他。
妄尘却像是有意憋着笑,“没有。”
司幽虽看着难以相信,但又觉得妄家公子定是不会骗人的,也或许是在妄尘的眼里她是真的没闹什么笑话,“那就好。”
“稍等。”妄尘冷漠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温柔。
司幽正想问他等什么,忽然间四处便有东西喷向天空,伴随着一阵响声,她一下便捂了耳朵,倒是吓了一跳。
瞬时,司幽眼里光又亮了回来,她抬头看向天空,惊喜的一下子都要手足无措了,她赶忙拉了拉身旁的妄尘,“快看!快看!”
天空放着烟火,还是从未见过的桃花样的烟火,此时好像都布满了整片星空,仿佛一瞬间天上也种了百里千里的桃林,开出了艳丽的桃花,生生不息,源源不绝,四下的行人也都看到了,皆是惊讶的赞叹,还以为是哪家的情郎正带着自己如花美眷马上就要娶回家了。
司幽见妄尘的神情既欣喜又十分的淡定,似乎是早就料想到了一般,她想起那时应绍凡说妄尘在忙什么,便问道:“你做的?”
妄尘点头,他每每见到司幽发自内心的笑容时,自己也会情不自禁的开心起来,他一直以来都认为人活着不过是花一辈子的时间求个安稳,然后再平平淡淡的结束,有什么舍不得的感情他也想不通,可就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是将活了二十几年的人生全都理明白了,终于也愿意像平常人那样大笑起来。
待烟火结束,司幽还是特别高兴,她走起路来的范都不一样了,妄尘带了些醒酒汤便赶回去了。
唐轻云见司幽已经正常许多,只是想不通她为何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如此活泼,如此兴奋,只觉是这汤可能有些刺激的作用罢,倒是不知二人偷偷在外边看了场烟火。
天色已晚,大家稍作休息后,应绍凡便快马加鞭回到营中,妄尘也还了马车,帐篷外有提灯巡逻的弟子,他们回自己的营帐也要偷偷摸摸的,惹的应绍凡浑身不自在,“咱们为什么不能大摇大摆的进去。”
唐涣翻了个白眼,笑他真是没见识,“战前偷溜出去可是大忌,搞不好还会被一些爱嚼舌根的人说成通敌。”只是他们没想到回来的这般晚,若是明日赶早回来又怕被人说成一夜未归,人多口杂定是会惹出什么乱子,都只怪那个酒喝的实在失策了。
绕过守卫,应绍凡暗笑,“这守的也不怎么样嘛。”
其他几人看的却是有些苦恼,确实不怎么样。
应绍凡一脚刚迈进一步,身后便传来一声轻咳,“去哪了。”
众人猛然回头,皆站着不动了,司幽天真无邪般一笑,唤道:“师娘。”
上卿夫人走近,面色有些严肃,看着心情大抵是不好,“一身酒气!”
司幽不敢再说些什么,妄尘正要说话,却见上卿夫人看着他道,“妄家这一辈倒是不一样,不像你家前人那样古板。”她的意思不过是妄尘居然也会掺和着去玩,说不定还参与了酒局,这与妄家那副刻板守旧的做派真是不一样,倒让人挺意外的。
妄尘不置可否,“我带司幽去的。”
司幽惊讶看他,他竟然是出于一种维护的意思。
上卿夫人一时没了那副威严,转而微微扬了嘴角,“原来是妄家的公子把我的小徒弟拐走了。”
司幽无语,师娘说的话好像是在内涵什么,她该不会又在借着吃过的盐巴比你们吃过的饭都多而自作聪明般暗想到其他方面。
司幽勉强笑了声,“师娘你这话说的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妄尘眼眸微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然上卿夫人已拉着司幽走了。
她将屋门一关,转而无奈看向司幽,“别家的人我是管不了的,至于你,在上卿时与百述媛儿喝就罢了,怎么能在外面与外人随意喝酒,你一个姑娘家多危险啊。”
司幽不语,只是想着妄尘他们人美心善,双方是什么样的人都各自清楚,与其说他们危险,还是更觉得待在这营帐中面对一些道貌岸然野心勃勃各有心机的世家更为危险。
见司幽一脸不在意的模样,上卿夫人又想着她该不会是芳心暗许,又道:“虽说你尚未到婚配的年纪,但我也不反对你与谁交好。”
她停了一会,还是道:“总之别老卡在邯踪那就行。”
司幽更是无语了,“我哪里想与谁交好,师娘你把我说的太没有面子了。”
上卿夫人一想,司幽确实也不同于普通闺阁女子那般太看中情感之类,甚至之前有些上门提亲想要订婚的公子也被她忽悠的团团转,三两下就赶下了山,后来还亲自立碑,闲杂人等勿进,因这事还被上卿扶孤嘲笑说是不易嫁出去了,而司幽自己却说日后师姐和二师兄成家立业发达了,定是会带上她一起过好日子。
上卿夫人又觉得好笑,不自觉的就笑出声来,司幽看着也是莫名其妙,想着她该不会是真的觉得自己与妄尘有什么,倒也无所谓,貌似也不吃亏,只是别说出去就行,免得折了妄尘的桃花。
“师娘旧疾没有再发作了吧。”司幽捶着上卿夫人的肩膀,从小她便听说上卿夫人年轻时受了伤,一直没有痊愈,好像那时还挺严重的,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年才能下地,至于到底是怎么受的伤,上卿的人大概都有意避讳,司幽就也不曾问过。
她又瞧见师娘卷在脑袋后的白发,上卿夫人曾是早一代的毒后,只因那次伤后便回到上卿,算是半退了江湖,江湖上也送了个毒娘的称号,毕竟是他夫妻二人打造了司幽,这一卷不是自然形成的白发就是炼毒人最大的骄傲,是炼毒界每一位有所成就者都渴望拥有的,一个可以证明技术的高深与境界的绝伦,就如同一个孩子长大成人的象征。
“只要你们三个孩子都好好的,我也就平安无事。”
邯家来袭那年,上卿夫人还发作过一次,当时浑身绞痛难耐,气息都跟不上,好在有百述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