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广告人,那我劝你尽早放弃这个梦想。
因为,很多时候,你期望听到的可能是:
“这个创意真是太棒了。”
“我很喜欢这个设计。”
“广告投出去之后,我们的产品都卖疯了。”
但实际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听到的只有:
“这个文案吧,我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不太对。”
“我觉得这四个字里面,有两个没对齐。”
“当初你们合同里承诺的服务质量,和目前有很大区别。”
什么人能在广告圈坚持下来呢?不是那些头脑出众之人,也不是那些毅力超群之人。只有一种人,可以坚持下来,那就是疯子。
顾文君就是这么一个疯子。
1
有时候,顾文君会想,若是那一天没有将招聘简介看错,她也不会来到MG。若是那一天没有下暴雨,导致她不得不留下来面第二场试,她也不会遇到陆若鸿。
她还记得那天,面试官陆若鸿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将他雪白的脖颈映衬地闪闪发亮,头顶上扎着一个好看的发髻,脸庞上洋溢着广告人独有的骄傲。他的眼睛,虽然不大,但很细长。相书上管那叫桃花眼。
“如果这位帅哥可以做我的主管,那我天天被骂也高兴。”那时,顾文君暗自想道。
“毕业两年,换过八份工作。你认为自己的优势是什么?”那时,陆若鸿简单地翻阅了一下她的简历,面无表情道。
顾文君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那一刻,她突然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记得毕业后,她毅然从自己不喜欢的财务行业,转行干起了广告。这两年,她干过太多令自己不齿的工作:为售卖三无产品的微商公司做公关,把产品吹到可以登上一线的新闻平台;在地产公司当企划,每天上班的任务除了写稿,还有喊口号:“很好,非常好,我最棒!”
现在,她把过往所有不堪的经历,都摊开在这个年轻的男人面前,只期望他的接受。
2
但,如果说还有什么东西是顾文君擅长的,那就是面试。此刻,她昂起头,对陆若鸿说道:
“那么,我就想知道,您是愿意录用一位尝试过很多工作,因此清晰职业规划的资深员工,还是一个只做过一份工作,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的小白?”
此刻,陆若鸿略微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满意这个回答。于是,他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觉得最差的广告是什么?”
这个问题是他亲自设计的,20场面试中,还没有人能说出他满意的回答。
顾文君稍作思忖,然后道:
“比如,拍摄一堆中老年人物,然后让他们说年轻人才可能说出的奇怪话。”
“广告是面向普通人的,不是面向古人或者台湾人的,但偏偏用矫情的竖排字。”
“广告是面向老人的,但是用很小的文艺字体,那种我自己都未必看得清楚的字。”
她一股脑,把时下流行的广告全部批评了一通。
几乎是突然间,陆若鸿眼里绽放出点点光芒,这个女孩,太有天赋了。他暗自赞赏着,然后继续问:“如果现在让你接手一个case(案子),是你完全不熟悉的领域,你会怎么做?”
顾文君答:“那我会去问所有我认识的朋友,知道我得到行业里公认的答案为止。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擅长用自己拥有的全部,去换自己没有的东西。”
听了这句话,陆若鸿终于笑了:“恭喜你,你被录取了。我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顾文君没法相信,自己居然通过了面试。这是自己奋战了五个月,收到了10家公司拒信后,唯一录取的公司。要知道,MG可是上海为数不多的广告圈独角兽公司,这是一场不可能通过的面试。
当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在进入MG之后,被彻底改变。
3
顾文君离去后,陆若鸿捏紧拳头,喘息着。豆大的汗珠从他英俊的冒出来。
计划的第一步,终于成功了。这难道是上天的安排?他问自己。
他来MG已经三年,从一个小小的业务员,一步步坐上了市场部经理的位置。此间的心酸只有自己可以体会:同事的排挤,尤其是投放部主管梅俊的明枪暗箭,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太渴望有一个助手了,这个人,要天生聪慧,可以替他去处理同事复杂的关系,稳固自己的领导地位;同时,业务能力又不能太出众,最好是个小白,像只小绵羊一样容易控制。
所以,顾文君说出:“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擅长用自己拥有的全部,去换自己没有的东西。”时,他就确定了,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现在的他,犹如孙悟空得到了芭蕉扇。更重要的是,他早就听闻自己的死敌梅俊,私下研发出了一套神乎其神“客户管理系统”,如果这个顾文君真的可以为自己要到手,那……
真是上天的安排啊。
4
而在城市的另一头,顾文君却激动地像一个第一次吃到冰糖葫芦小女孩。
她走进市中心一座破败的老式楼房,顺着吱吱呀呀、年久失修的楼梯往上走着,经过公用厨房、公用厕所,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妈,我回来了。”
妈妈来应门,她穿着褪色的围裙,明明才五十出头,却已经是六十岁的模样:“面试怎么样?”
“通过了!妈,我太开心了!”
“是什么公司?”
“大公司,叫MG,上海最有名气的广告公司之一!”
妈妈粗糙的皮肤上荡漾起会心笑容:“妈妈为你感到开心。对了,还记得邻居家的玉姐吗?在美国读了三年研究生,花光了所有积蓄。听你爸爸说,回国找了一年半工作都没找到,前两天从恒隆大厦跳楼了。”
顾文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什么,玉姐跳楼了?她急忙问到:“那她现在怎么样?”
“没抢救回来,她妈妈哭得不行了。”
顾文君的心漏跳了半拍。这不可能。她还记得初三时,她和玉姐一起在破旧的阁楼上写作业,玉姐说,她的梦想是做一名摇滚乐手。
今年是2019年,大家都在说整体的就业形势没有以往好了,但她从没想过,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那一瞬间,她的心底突然泛起一阵风起云涌的愧怍,也许是因为,自己是个幸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