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只需要拜见赵秉?”王眈不解问道。
“暂时不用知道缘由,知道了反而不好。”李先生并未解答。他又站起来,转身向着书楼里面走去。
“你爹这些天一直没有离开王府为的就是到时候送行,刘储驰交你练武虽然会很离谱,你也不要反抗……”李先生不断叮嘱着。
师傅你这是老了,话才这么多吧。王眈心里面嘀咕着,又想起李先生并无子嗣旋即释然,不管李先生说什么,他也都应和。他也明白李先生的时日本就不多了,此次前往两辽至少得花费两年多才能返回,届时李先生不一一定还能够如此喋喋不休。
“老了……”李先生坐在书楼林立的书架中,比起第一层的书籍他都已经显得渺小,抬头望向更上面这一楼的书籍更是微不足道:“我这辈子书看了不少,不论毕国那个地方我都了解,却未曾都见过。这些书你也看过,该看得看了就去走走。我虽只要求你拜访赵秉,其他的人你可以自己决定是否拜访。”
王眈感觉李先生这些越说越像是交代后事,他旋即打断道:“师傅,这些事咱们先别提,今儿个时暑小年,你也别待在书楼了。后厨的厨子们可是会做许多冰食。”
…………
高庆十九年六月七日。
毕国江南道白鹿书院鄱阳湖。
雾气白茫茫一片,飘荡在鄱阳湖的湖面上,几只白鹤时而掠过水面,使得雾气微微翻滚,并夹起一条还会挣扎摇摆的小鱼。
一叶孤舟在撑夫的摆渡下缓缓靠近湖心的岛屿,这叶孤舟上坐着一位身穿水墨色衣、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都由一精致的白玉发簪束缚,有着清纯秀丽的面容,一双修长洁净的双手时不时翻动手中书籍,一身的书生气质。
她却不是男人,而是女人,更是湖心岛上最严厉的先生,她是西蜀王的三女儿王玉瑶。
“王夫子今日雾气弄厚,难道也有早堂?”撑夫一边撑杆,一边询问着。
王玉瑶将手中书籍合起,其上封面上赫然是《妖异志》,她嗓音轻柔地回答了撑夫:“还是有早堂的。”
她这最后一卷《妖异志》已看完,西蜀道至江南道路途遥远,若非如此她应当能更早读到这本直接加急运送过来的结尾卷。
对于书中的那些妖魅精怪之间的故事,她甚是喜欢,所以在读到最后的结语她即便是她也差点笑出来。
“傻弟弟你这不是告诉天下,你送了一本书给你那小丫鬟吗?也就是你能写出如此奇作,能做出如此不和常理之事。”她一边摸索着书封,一边想着。
周围捕食的白鹤中有那么一只缓缓飞了过来,停靠在船沿上。
王玉瑶并没感到出奇,这种事虽然不常有,但也并非少见。她转身从后面的食盒中取出米饭,用勺子匀出一勺。
这只白鹤扑扇李下翅膀,来到了王玉瑶的跟前,低垂的小脑袋抬起看了一眼,随后喙迅速敲击玉勺子。
周围其它白鹤也都聚集过来,将王玉瑶给围了起来。
撑夫虽未被惊住,却也依旧赞叹道:“王夫子你还真是受欢迎呀,我这些年来渡了不少人,但还真没见过如王夫子你这般的,似乎我渡你时三次有两次都有白鹤求食吧。”
王玉瑶回身取食间柔声回答:“巧合罢了,书院的白鹤本来就不怕人,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撑夫叹了口气笑容憨厚地说道:“也对,白鹤求食我这还算见得多了,也许真的是巧合吧。”
撑夫又摇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令他难以忘怀的事,表情也变得有些难以置信。他讲述起他曾遇上的奇闻:“诶,王夫子。我记得书院有个学子叫宋常卿,初登湖心岛时就是我渡他过去的,你可知他引发了什么吗?”
听着撑夫的询问,王玉瑶放下了玉勺,挥手驱散了白鹤。撑夫所说之人她不仅知道,而且还非常熟悉。
那人正是她唯一的亲传弟子。她虽然是夫子,但除了常规的教学之外,也只是收了这样一个弟子。
她微微一笑道:“知道,他是不是引起了锦鲤送行的奇景?”
撑夫微微张大嘴巴:“夫子你这是从何得知呢?”
她盖好食盒的盖子又道:“书院说大也不大,我虽然常常待在文观,但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撑夫旋即释然道:“王夫子不愧是夫子呀。”
王玉瑶又摇摇头道:“其实他还是我的弟子,这些事我自然知晓。”
孤舟缓缓靠近湖心岛的岸边,岛屿的样子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剪影轮廓,如同有人拿起了画笔一点点将它丰满起来。
隔着模糊的雾气一道身影也出现在了岸边,那道身影向着他同样看不清的船只挥动着手,另一只手中是打着一把鲜红色油纸伞,这也是厚实的雾气中最鲜艳的颜色,他并没有高声呼喊。
书院里面高声向来是禁忌,纵然书院从来没有设立过这一类的规矩,所有人也依然自觉准守这样的准则。
王玉瑶只是抬头看了看就确认了那道身影是谁,红色的油纸伞除了她的那个徒弟,她想不出还有谁会不管什么时候都撑着。
即便是她也忍不住的掩嘴轻笑起来。
只恨得此时没有能有一轮红阳透过厚实的雾气,洒落她绝美的侧脸,让她的笑变得是那样干净而明媚。
这撑夫显然也有些沉迷,很快,憨厚老实的他回过了神来,不由得找句话来掩盖自己的失礼道:“夫子刚才为何要挥散求食的白鹤?”
王玉瑶收敛笑意:“为了让它们更好的生存,不让它们因为我的给予而失去捕食的能力。”
撑夫将王玉瑶的话,重复着小声嘀咕了几遍,这才有所明悟道:“原来如此,王夫子不愧是书院唯一的女夫子呀,这一言一行都是如此有道理可讲。”
王玉瑶谦虚道:“其实并没有,我要是说它们吃多了,我今天早饭就没了。”
撑夫一时间也被王玉瑶话给惹得笑个不停。
很快岸边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
他站在由木头板构成的码头上,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出尘不凡。一只手不断拧动那只红色的油纸伞,一只手伸出迎接准备上岸的王玉瑶。
宋常卿谄媚一笑道:“弟子恭迎师尊大驾!”
王玉瑶将她弟弟的《妖异志》放在食盒上。左手提起食盒,右手伸出拉住宋常卿手。二者同时微微一用力。
王玉瑶一个迈步便走上了木板桥,她又很快收手笑着敲了一下宋常卿的脑袋:“滑头!快回去参加早堂。”
她用手一指岛上唯一那座院子。
“师尊!别呀,徒儿这不是来接您嘛!”宋长卿围绕着王玉瑶打转,不断做出各种求饶表情:“师尊,师尊!徒儿真的一点也不想早堂呢!”
王玉瑶可是白鹿书院出了名的严师,怎么可能有退步的可能,她很快脸色一沉问道:“不去?”
宋常卿疯狂摇头道:“不去!”
王玉瑶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去可以呀,那就抄书吧,让我想想呀《抱朴子》《六韬》《杨子法言》……”
“别呀师尊!不抄可不可以。”宋常卿眨巴眨巴眼睛从着王玉瑶撒娇卖萌。
“不行!”王玉瑶干脆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看。随后严厉呵斥道:“还不快去!”
“师傅~”宋常卿还在不断哀求。
王玉瑶紧闭双眼打断道:“我看不见,快去,快去!”
“真的看不见?”宋常卿停了下来反问道。
“真的看不见!”王玉瑶话音刚落,只听得远处传来宋常卿的轻声呢喃:“看不见我还不跑?当我傻呀!”
王玉瑶睁开眼睛露,出一副你等着瞧的模样,随后便见得她打开食盒,从隔间中取出了一张极为精致的面具带上戴这是黑白无常的恐怖面具,不仅有极为逼真的鲜血绘画,更是附带这一条极为长的红舌头,上面还挂着几条虽然知道是假的,但也让王玉瑶都有些受不了假虫子。
远处刚跑出没多远的宋常卿又停住身形低头沉思:“不对呀,师尊平日绝对不会如此呀,安道按每次师尊换套路都是最新一卷《妖异志》上的,今天那食盒上放着一本书……”
想到着他眼睛猛得睁地那本书的名字叫《妖异志》:“完了,完了,师尊换套路了!我就说怎么会闭上眼睛做出如此模样,原来都是套路!套路这个词好,虽然也是那《妖异志》上提的……回去认错?不不不,回去应该就中了套路!不回去?这书院就这么大,抓住了那可就完了……”
他脑海中念头飞速运转悄悄找不出来到底怎样才能破解。
“想什么呢?”阴森沙哑的声音在宋常卿的耳畔响起。
王玉瑶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身边,没有提着食盒那只右手此刻正按在宋常卿的肩头。
宋常卿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后更是差点没直接昏迷过去。
很快他又恢复正常:“王玉瑶你多大了,还玩这个?”
王玉瑶置若罔闻,取下面具放好,又拿起那本《妖异志》挥了挥示意宋常卿道:“逃课,抄书十遍。直呼名字,抄书十遍。”
“……”宋常卿顿时觉得一切都是那般苍白,原来换了这种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