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那天回去之后，殷芙第一时间打开电脑，花将近三个小时敲完了一封可歌可泣的辞职报告。
虽然说这封辞职报告最后并没起到预想中的效果，但由于它情节曲折，思路明晰，因而依旧掀起了股不小的风波。
起因是由于过长的“创作时间”耗费了殷芙大量耐力及精力，所以在点击发送那一刻糊里糊涂就传给了网文编辑。而这小小的差错并没有被殷芙及时发现，网文编辑也只当那是“水母女”的最新力作，于是默默地右键另存为。
于是这一来二去，原本该收件的人没有收到，寄信人自己也全不知晓。殷芙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一股脑地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殷芙有个好习惯，那就是睡觉手机铁定会调成振动，可第二天的太阳破空时，殷芙还是被手机摔倒地板上的声音吵醒。
“喂？”睡得过多，殷芙浑身酸痛。
“我的姑奶奶哟，你可算接电话了！”电话那头是肖金金曼妙的吼声，“秦慧安的文章等你校稿，先前两个栏目的排版也还没有完成！殷芙，你丫玩什么失踪？？”
殷芙揉了揉头发，回想起昨夜那封辞职报告，于是无比淡定，“你先别急，听我说……”
“说什么？”肖金金粗暴地打断。
“我已经辞职了，那些事现在不归我管……”
“辞职？”肖金金难以置信，“你居然辞职了！什么时候的事？”
殷芙按了按太阳穴，她能体会肖金金现在的心情，毕竟肖金金的世界一般不存在“惊喜”。
“恩，昨晚上发的辞职报告。”
语毕，肖金金却良久没有说话。殷芙透过电话听见一个低低的男声，而下一秒，莫君言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谁批准你辞职的？”顿了顿，“我并没有收到任何形式的辞职报告，所以希望你半个小时以内能出现在我面前。”
殷芙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解释，那头就毫不留情地收了线。
于是，半个小时紧赶慢赶，殷芙果真以超人的速度出现在了莫君言面前，只不过是趿着拖鞋出现的。
“这是秦慧安的稿子，一个小时以内校对完毕拿给我。”莫君言头也没抬。
“对不起，我已经辞职了。”殷芙冷冷回答。
“你所谓辞职是口头上的？”莫君言单手撑着额头，黑色签字笔在纸上舞动。
“莫主编难道都不看查收邮件的么？我昨晚上已经把辞职报告发给你了。”
“哦？”莫君言眉心微动，将右手边的电脑屏幕转向殷芙，“这是我的邮箱，请问哪封是你的辞职信？”
殷芙微微抬头，眯着眼睛寻了半晌，始终没有翻到自己的辞职报告。心中正琢磨着或许是莫君言把她的邮件删了故意为难自己时，手机在口袋里兀自振动。
是来自网文编辑的短信，内容如下。
“水母女啊，知道你最近工作忙没时间码字，可也不能够随便写篇辞职报告来交差吧？邮件我已经删了，期待你的新作！”
这条短信发来的时间恰如其分，殷芙默默收起手机，再默默地将电脑屏幕转回去，最后默默地开口。
“可能是因为昨晚上下雨导致网络出现问题，回头我再重发一遍。”
闻言，莫君言双手交叉着撑在桌面上，眉眼微抬，“你不用辞职。回去把本职工作完成，今天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殷芙眉头紧蹙，想着莫君言完全是搞错主旨，她明明是铁了心要辞职，这会子怎么又成当牛做马的小编辑了？
“这事不能就这么翻篇！”殷芙说，“我必须辞职！”
莫君言停下手中的工作，再次抬眸，“如果没有猜错，你想辞职是因为我？”
殷芙一愣，莫君言又道，“如果是因为我，希望你能够留下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殷芙不解，莫君言继续说，“我可以向你道歉。”
“其实并不全因为你……”殷芙低语，“包括秦慧安的专栏，那些我都没有办法完成……”
“原因？”莫君言问。
“这是我私人问题。”殷芙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事实上，再过不久秦慧安就会与杂志社签约，届时身为负责此专栏的殷芙必定需要与他多方接触。可是毕竟秦慧安涉及过殷芙的过往，即使不主动提及，那些灰色的记忆也会在心底里不安分地跳动。
而殷芙表面上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成日嬉笑怒骂，可心底却软弱无比，她害怕遇见过去的自己，那些结疤的伤口教会她下意识地逃避。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用逃避的方式挨过一次次的伤痛，也逐渐成了习惯。
只是这些心思旁人又怎会知晓？
此时莫君言见到殷芙欲言又止，却是莫名窝火。这股无名火化作欲望，居然想要彻底燃尽眼前的女子，他想要弄明白殷芙心底最深的想法。
“你当杂志社是开玩笑的吗？因为一句‘私人问题’我们这期的专栏就要开天窗？”莫君言把手中的稿件重重地摔在桌面上，神色愠怒。
一时间，仅有他们二人的办公室气氛僵化。
殷芙怔怔地站在原地，瞪圆了眼睛看着莫君言，对于那些问题她不知如何作答。
莫君言揉了揉额角，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颀长的身形几步便到了殷芙跟前。
殷芙咽了口唾沫，不敢抬头，却听莫君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说，“对不起殷芙。”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尾音轻轻上扬，顿了顿又仿似自嘲一般，“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就越来越不像我自己了……”
殷芙晃晃脑袋，她不明白莫君言是什么意思，自己并没有什么魔力能够改变一个人，如果有，她也不想改变莫君言。
“我想是因为您最近工作压力太大，”殷芙笑笑，依旧低着头，“回头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莫君言似乎并不在意殷芙说了些什么，他的目光牢牢锁在殷芙身上，身体缓缓靠近。
殷芙一愣，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把头抬起来，”莫君言的声音低迷，像是命令一样，“看着我。”
殷芙抬了抬下巴，闷闷道，“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先出去了。”
话音未落只觉手腕蓦地一紧，殷芙心间一慌赶紧又退了几步，却是被身后的茶几绊了个趔趄，毫无防备地撞在墙上。
莫君言单手揽在殷芙腰间，另一只手臂撑在墙上，衣袖擦过殷芙面颊，高大的身形将她牢牢拢住。
“你想去哪？”声音迷离。
“嗯……”
“殷芙，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嗯？”
莫君言勾起好看的唇角，笑得难以捉摸，“你像个谜，让我忍不住靠近。”
“嗯？！”
手心沁出细汗，殷芙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相识还不到两个月的男人，他居然说他喜欢她！
莫君言空出手来，霸道地扳起殷芙下巴，让她目光里只有他一个人。
“你放开我！”殷芙本能地扭头，下巴上的力道却又加重，殷芙眼神倔强地望着莫君言，愤愤道，“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哪里谈得上喜不喜欢！”
“不了解？那我现在就开始了解你怎么样……？”莫君言低头，温热的呼吸喷在殷芙面颊上，声音宠溺，“乖，别动……”
殷芙柳眉紧蹙，出门时胡乱束起的马尾被莫君言轻轻解开。浅棕色发丝柔软地倾泻而下，游走在修长指间。
“你想做什么？”殷芙紧张质问。
莫君言没有回答，薄唇轻轻勾起，黑曜石般的眼眸恍如深潭。
越来越近，空气暧昧到了一种程度，殷芙只觉心脏在胸口怦怦直跳，这种感觉很奇怪，害怕而又期待。就像是减肥中的女子遇到一块诱人甜点，她抵挡不住绵密的诱惑却又害怕随之而来的高热量。
殷芙感觉莫君言已经近得鼻息可闻，可第六感告诉她，事情将会有戏剧性的变化。
在某种程度上，男人对女人的第六感是嗤之以鼻的，逻辑思维的他们无法理解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但事实上，女人的第六感的确不容小觑。
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或者是被踹开，总之事发时殷芙同莫君言两人正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暴露在空气下，并且迅速氧化。事后肖金金谈及此事时，总会以“激情四射”来形容她当时的所见所感，不过殷芙觉得，幸好她用的是“激情四射”而非“基情四射”。
莫君言松开殷芙，冷着剑眉回头。而靠在墙上的殷芙揉了揉眼睛，却没等她看清来者何人，一个火辣的女声响起。
“莫君言你这个混蛋！”女子一头微卷短发，鼻梁高挺，面颊瘦削，脚下的十厘米高跟鞋踩得步步生莲，“你居然背着我搞小三！”
殷芙见这架势，并未第一时间把自己与“小三”画上等号，她只是抱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态躲在墙角眯眼望着莫君言，可下一秒，女子身形晃到殷芙面前，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甩地着实响亮，“啪”地一声让门口众人倒抽阵阵冷气。殷芙顿时怔住，半张脸火辣辣疼着，耳朵更是像塞了棉花般嗡嗡作响。
她看见莫君言疾步走上前来扯住女子手腕，恍惚听见莫君言怒喝的声音，好像在说，“韩璐！你疯啦？”
原来女子名叫韩璐。
韩璐挑起眉毛，五官因怒意而扭曲到一起，嘴唇哆嗦了半天，“我没有疯！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说着，韩璐伸手指住殷芙，声音抖得厉害，“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而要和我分手吗？莫君言，真正疯了的是你才对！”
莫君言顺着韩璐的手指看去，殷芙及腰长发胡乱散开，几根发丝还黏在半张通红的面颊上，她脚上还趿着一双拖鞋，样子十分滑稽。
兴许自己真的是疯了吧，才会打算抛开那些计划想要和这样一个女子在一起。莫君言怔了怔，迅速回神，却见韩璐正指着殷芙鼻子骂。
“你个寒碜的狐狸精，长这副德行也敢出来勾引男人？”说话间，韩璐扬手又要打殷芙。
“住手！”莫君言低吼，正欲制止。
“我不是狐狸精……”许久不说话的殷芙蓦地开口，她低着头，声音很小，却是异常坚毅，韩璐的右手还保持着抬起的姿势。
“你当然不是狐狸精，你就一下贱的小****！”韩璐蹙着眉头咒骂，仿佛骂得越狠，心里就越是舒畅。
可没等韩璐把话说完，颊边啪的一声脆响，殷芙扬手回敬了过去。
门口众人又纷纷倒抽一口冷气，莫君言冷冷地斜睨了他们一眼，于是办公室的门很自觉地被关上了。
韩璐捂着脸愣在当场，眼眶泛起微红。
殷芙攥着拳头，眉心微动，她转向莫君言，语气缓慢，“我不知道你和这位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可不管怎样，请别把我一起牵扯进去。莫主编，不论你喜欢的是谁，我只想要简单的生活，可以吗？”
殷芙的话一字一顿，莫君言瞬间僵住，他感觉有一股气流缓缓涌上心头，甚至有点窒息。
莫君言嘴巴张了张，眼前的殷芙头发凌乱，全然不是平时光鲜亮丽的那个女子。可她的目光倔强凌厉，站在身材高挑的韩璐面前，气势上丝毫不输对方。
莫君言终是没有说话，他所有的焦点全都定格在殷芙身上。站在对面的韩璐皱着眉头，眼里蹭蹭蹿着隐忍的怒火。
她不明白莫君言究竟看上了殷芙哪里，她韩璐又哪点比不上这个邋遢女人？往昔的情话言犹在耳，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为何转瞬就把所有目光移到别的女人身上，而对自己不闻不问！
隐忍的怒火逐渐在莫君言的忽视中被悄然揭开，韩璐攥紧了拳头，她想，即使再也得不到莫君言，也绝不会便宜给殷芙。
女人为了爱情，永远都是盲目而又自私的。
蓦地，韩璐卯足力气把殷芙往后一推，这突如其来的力道让殷芙措手不及。她一个趔趄直直倒下，而在她身后，是莫君言用来当做摆设的一尊象牙雕刻，它正耀武扬威地向上展露尖锐的锋芒。
“殷芙！！”
莫君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那么一瞬间，殷芙似乎听出了些撕心裂肺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