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囚服本就破烂不堪,此时已是一丝一缕的了。头发披散开了,脸上、身上流出不少血,血染红了衣衫,染红了地面,又沾上一些干草。
竹杖仍在两人头上、身上落下。啪啪、啪啪啪的声音不断从两人身上传出来。
一 陷害皇后
过了不到一年,武昭仪又生了一个儿子。
李治很高兴。武昭仪却说:“臣妾还要为皇上生一个公主。”
“好啊,朕更会高兴的!”
武昭仪又说:“臣妾听到一个消息,不知当说不当说?”
“卿只管说,即使错了,朕亦不怪。”
武昭仪道:“臣妾先说明,此事仅是听来的,确切与否,尚不得知。”
“卿尽管说就是,即使是捕风捉影,朕亦不会怪罪的!”李治急于知道是什么事。
“臣妾听宫女们议论,王皇后宫中请来一位民间老太婆,在里间屋烧香点烛,不知干些什么,却严禁宫女入内,只许皇后之母柳夫人出入,而且皇后还禁止宫女议论此事。皇上何不亲自去查看?大约皇后不会禁止皇上去看的。”
李治一听,怒道:“这泼妇,为什么找一老太婆随便出入宫禁,又搞什么鬼把戏?”说完,他命宫女去传总管,让总管带八名护卫来。
总管带着八名护卫来了。李治命令道:“皇后宫内有一密室,内藏一民间老妇,尔等去皇后宫中搜查,将老妇抓来,将密室中一切物品全拿来。”
总管太监及八名护卫进入王皇后宫中,皇后一愣。
总管太监及众护卫,按例向王皇后叩拜。
王皇后道:“尔等来此何事?”
总管太监道:“奉旨搜查皇后娘娘的寝室。奴才奉命行事,请皇后娘娘见谅。”
“不行!”王皇后脸色变白,怒道:“谁也不许搜我的寝宫!”
总管太监奉有圣旨,怎会被娘娘吓住,他挥手命令道:“搜!”
一名六十多岁的民间老妇,立即被护卫抓着走出密室。另外几名护卫拿着香炉、蜡烛,炉中的香还在燃着,还有用黄裱纸剪的人形等。
皇后之母柳氏也跟出来,她面现惊慌,却一语未发。
总管太监向密室看了看,然后也不和皇后打招呼,就带着护卫,押着民间老妇,拿着搜出的器物走了。
总管太监等人到了武昭仪宫中。
李治一见,武昭仪所言是实,怒气大发:“把犯人带过来!”
一名护卫揪着老妇走过来。
老妇已吓坏了,她跪在皇上面前,不住地叩头。
皇上大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妇何氏。”
“你是怎么到宫里来的?”
“是一位公公找我来的。”
“找你来做什么?”
“那位公公带我见了娘娘。娘娘让我使厌魔法。娘娘说,如果成功,赏我五十两金子,即使无效也赏我十两金子。”
“什么叫厌魔法?”
“就是咒人死的法儿。”
“如何咒法?”
“将要咒的人的姓名、生辰八字,写在用黄裱纸剪的纸人身上,再将纸人儿贴在墙上,老妇每天要烧香,叩首三次,夜间子时要念咒一次。”
“多少日生效?”
“一百天。”
“你拜了多少天了?”
老妇屈指算了一下,道:“十三天了。”
李治怒道:“拉到院外砍了,尸首扔到狼狗圈里去!”
两名护卫走过来,抓起老妇就走。
老妇人号叫道:“皇上饶命啊!老妇人是奉了皇后之命啊……”
“总管!”李治道。
“奴才在。”
“你带人去皇后宫,将皇后之母柳夫人立即押送出宫,此后永远不许进宫!”
李治怒气未息,道:“这泼妇,太不像话了!祖宗有令,宫中禁用厌魔之术,她却明知故犯,太可恨了!”
武昭仪道:“皇上何不看看,诅咒是何人?”
李治点点头。
宫女立即将纸人送到皇上手中。
李治看了看,即道:“拿去烧了!”
宫女接过纸人去烧。
李治道:“把这些东西扔出去!”他指着香炉、蜡烛等。
“皇上看了何以不给臣妾看看?”
“卿看了会生气的,何必看呢?”
武昭仪明白了,纸人上写的是她。其实,她早知道。
武昭仪为什么早知道?
因为这主意是她出的。
武昭仪在她还是先皇随侍之时,就已知道宫中严禁厌魔之术。
她牺牲了一个女儿,却未扳倒王皇后,她感到太亏了,大大地赔本。她昼夜思考,终于想出了这个主意。
王皇后身边有个叫长寿的宫女,早就被武昭仪用金钱拉拢了。最初,她的动机,仅是想让长寿埋伏在皇后身边,当个耳目。这回用着了。她授意长寿,令长寿与同伴密语有关厌魔法的事,还得想法让皇后之母柳氏听到。
长寿如法炮制,柳氏果真上当了。
待将民妇何氏找来,长寿立即告诉了武昭仪。
王皇后也是被武昭仪逼得无路可走,就昏了头,听信了母亲的话。正因为她急于求成,忘掉了宫中禁忌。她满以为除了她的几个亲信,别人不会知道。却不知已落在武昭仪手掌心了,当然上当了。
第二天,早朝时,李治又提出废掉王皇后之事。
废后诏书颁布了。
长孙无忌、褚遂良及韩瑗等也无可奈何了。既成事实,已无力挽回了。
诏书颁布之日,即将王皇后迁于宫内一所小院中去。
王皇后还不算孤寂,同屋还有肖淑妃为伴。
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王皇后施厌魔之事发,武昭仪即对李治道:“皇上,可知王皇后何以行厌魔法?”
“她就是恨你。”
“王皇后恨我无足奇怪。不过,此乃肖淑妃所献之计谋。”
“肖淑妃可能恨你,她为什么不自为之,而怂恿皇后为之?”李治不解。
“皇上明鉴,肖淑妃此乃一箭双雕之计耳。她怂恿皇后行厌魔之法,其后又故意泄其事于我。她预计皇后必废,她好取而代之。”武昭仪无中生有,凭空捏造,又真像确有其事。
李治听了怒道:“处置皇后时,一并处置,绝不宽容。”
所以,肖淑妃于皇后被废同一天,也就废为庶人,合于皇后一处。
二 软硬兼施
王皇后被废以后,皇后的位置一直空着。
武昭仪急于当皇后,这是她梦寐以求、且又为之奋斗已久的梦想。为了皇后宝座,她牺牲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花了许多金银珠宝,用尽了心计。所以她时常在李治耳边说:“皇上,皇后已废,中宫不能久虚,宜早立之。”
“卿放心,这位置已是卿所有,别人是夺不去的。不过……”李治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在思考该怎么说。
武昭仪道:“有阻力?”
“卿所言不差。阻力是很大,其余众臣之议可以不听,只有长孙舅父和褚遂良,他们二人受先帝所托,是顾命大臣。先帝将他们二人比之于汉之贾光与蜀之诸葛亮。他们不同意,朕亦不能贸然下诏。”李治忧心忡忡地道。
“陛下,何不软硬兼施?”其实武昭仪早就知道这些情况,她早已谋好大计策。
“怎样软硬兼施?以硬对谁?又以软对谁,卿可明言。”李治无计,故问计于昭仪。
武昭仪笑道:“长孙舅父既是皇上舅父,当然也是妾身之舅父,是不能施以硬招,当以软招攻之。”
“什么样的软招,卿明说出来。”李治要问得明白些详细些。
“臣妾言之,请皇上斟酌。长孙太尉已官成正一品,无可擢升,但闻其有三子,何不升其官位?”武昭仪侃侃而谈。
“行!完全可以。”
“臣妾还知御阳公主已届婚龄,尚未有配,何不择长孙三位公子中未婚者嫁之。以长孙公子尚公主,是亲上加亲。”
“此亦不难,舅父家的家风很好,朕有一表兄长孙冲尚未婚,待朕派人去说,必成!还有什么?”李治仍问道。
“重重赏赐长孙太尉,不要惜金宝。”
“这也不难,还有吗?”
“有此三事,还怕长孙太尉不感激皇上?皇上再提出立后之事,他还好意思驳回吗?”武昭仪信心十足地道。
“那么当以硬对褚遂良了?”李治自然想到这一点。
“是的。”
“怎么个硬法?总不能杀了褚遂良吧?”
“臣妾已说过,不能伤及皇上声誉。”武昭仪笑着解释道。
“既然不杀,何谓硬呢?”
武昭仪一笑,道:“派褚遂良出任外官,离京城远些,皇上就不会听到他的唠叨了。”
“此计甚妙,朕却未想到。”李治乐了,他以为武昭仪真是足智多谋。“卿家简直就是朕的军师,是朕的好贤内助。”
武昭仪又是一笑,道:“蒙皇上夸奖,其实臣妾书是读了一些,至于说到智计,臣妾又哪里及皇上聪明呢?皇上聪颖绝伦,臣妾不及皇上万分之一。”
“卿勿客气,朕以有了卿这样的助手感到十分高兴。”
硬招用了,已生效,该用软的了。
李治问武昭仪:“以衡阳公主下嫁长孙冲,是诏好还是以媒好?”
“臣妾以为下诏不如托媒。”
“何人可为媒?”
“臣妾闻吏部尚书许敬宗,能言善辩,机智多谋,可以为媒。”
“就依卿议。”
许敬宗奉了皇上之命,来到长孙太尉府。长孙无忌素鄙许敬宗之为人,听了门上报告,不知来意为何,不能不让进府,即道:“请进来。”他并未迎接,并非认为许敬宗官低,而是讨厌他。
许敬宗进入客厅,坐定后,长孙无忌即发问道:“许尚书今来敝府,有何见教?”语气冰冷。
许敬宗立即起身一揖,奸笑着道:“恭喜长孙太尉,下官奉旨,特来为太尉之三公子长孙冲为媒。以冲尚衡阳公主。太尉及府上可是大喜了,可贺可贺!”
长孙无忌脸上并无喜色,他暗道:“事是好事,可是皇上为什么遣这么个人来为媒?朝中再无别人了吗?”他并不知是武昭仪的主意。但他还得回话,他道:“公主下嫁冲儿,是皇上的恩典,老朽谢过皇上,也谢许尚书费心。”
许敬宗道:“此乃下官应尽之责,勿劳太尉相谢。”许敬宗本想借此机会与长孙无忌多亲近亲近,不料长孙无忌却道:“请许尚书即回奏皇上,老朽立即请太史代择吉日就是。”
过了几天,李治亲临长孙府第。
长孙无忌听门上报告,说皇上亲临,立即率领全家人出去接驾。
李治到客厅坐下,即道:“朕今亲来此,只是叙家常,无须以朝礼相见。”赐长孙无忌夫妇同坐。随后又吩咐道:“将礼单呈上来。”
一个老太监将一红纸礼单呈给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一看,一惊。这礼太重了。金、银、宝器各一车,瑞锦、彩缎、湘绫、湖绣各十车。
李治见长孙无忌看礼单,即道:“些微小礼,权为舅父舅母日用之资。”
长孙无忌道:“陛下,这礼太重了!”
“小事情!”李治轻描淡写地道。
“上次,蒙皇上赐婚,以衡阳公主嫁冲儿,臣尚未谢陛下。”
李治道:“三位表兄弟,皆册封教骑常侍,冲为附马都尉。”
长孙太尉领三个儿子谢恩。
李治道:“无须谢。衡阳公主下嫁,这些礼物,皆出于武昭仪之处。”
长孙无忌早已明白,所有这些,是来收买我,便同意立武昭仪为后。
自李治提出废掉王皇后,直到真的废掉,长孙无忌已知李治必立武昭仪为后。今天,李治圣驾亲临,其后献上这么重的礼。不等李治说出来,长孙无忌已有些明白了。及至李治挑明,他知道下嫁公主、亲临府第探望、送重礼、封儿子高官等,全是为了收买我,封住我的嘴。
他肚子里哼了一声,看着地。但是,既然皇上说话了,自己不能不答,他没有顺着皇上的口气说,他道:“此皆是皇上偏爱,臣甚为感激。”他连武昭仪的边也不沾。
李治此次亲来,而且是带着重礼来,又当场封了官,本意是想当面谈谈立武昭仪为皇后的事,他也明白地说了,这些都是武昭仪的动议。却未料到,长孙无忌一句话就给差开了。他不好再提,只能草草聊了几句就回宫了。
听说长孙无忌依然不支持自己为后,武昭仪就开始撺掇许敬宗、李义府等亲信上奏折,建言立武昭仪为皇后。
其实李治早在废王皇后之日,就已决心要立武昭仪为皇后。他亲到长孙府上,送重礼、赏高官,下嫁衡阳公主,意在收买长孙无忌。但是,他白白搭了许多,长孙无忌始终未表态。
如今,他接到许敬宗等人的奏章,狠狠心,不顾长孙无忌反对,直接颁出了圣旨。宣布道:“朕准许卿所奏,立武昭仪为皇后。”说完,即命许敬宗、刘祚之当堂草诏,以颁示天下。
长孙无忌就立在班臣之首,当许敬宗、李义府等人纷纷上表之时,他已猜到奏章的内容了。他本想在皇上对众臣议计时,要极力反对的,尽管褚遂良、韩瑗等不在朝中了,他估计附和他的人还会有的。出乎他的意料,皇上竟然不让朝臣议计,竟直接下旨了。他还能说什么?让皇上收回成命吗?不可能!此前,皇上驾幸长孙府,封官、送礼不全是为此吗?看起来再反对也无济于事了,皇上是不可能收回旨意的。
他叹了一口气,怨自己低估了这个武昭仪的能力,想不到一个贱门出身的女人、一个先皇的才人、一个先皇身边的侍女,有这么大的能力,扳倒了王皇后而跻身皇后宝座。他想,以后又会怎样呢?这样个善于玩弄权术的女人,今后又会玩出什么花样呢?
刘祚之有倚马可待之才,诏书很快草成,请皇上过目。李治看后,一字未改,即令当堂颁示。令许敬宗读诏——没让太监读,这也是李治的用心。因为太监嗓音尖细、难听,而许敬宗声音洪亮。
读完诏书,众朝臣表情不一。
拥武派面现喜色,相互对视,点头微笑,他们的好日子即将开始了。
反对派表现冷漠,轻轻皱眉,暗暗叹气。他们暗道:今后将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李治当然高兴,因为长孙无忌没有当着朝臣的面出来反对。顺利地通过了。
皇宫内,在李治未回来之时,武昭仪已得到密报,立她为皇后的圣旨已下。朝中无一人有异议,她心里大笑着迎接皇上。
李治以为她尚未知道,见面即道:“朕已下诏,立卿为皇后。”
“臣妾谢陛下!”武昭仪拜下去。
李治伸手搀起:“明天,不!今天就搬到皇后宫中去吧。”
则天皇后满足了。她当上了皇后,她终于如愿以偿。
三 蛇蝎心肠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李治想起了王皇后与肖淑妃。他想,该去看看她们,不知她们现在什么样了。
在太监的引导下,李治来到了看押皇后与淑妃的所在。
李治见门上有锁,即道:“把门打开。”
门一打开,一股臊臭之气冲出门来。
李治用手在鼻前挥了两下,臊臭之气仍不去,他只好掏出手帕来,捂住鼻子,他道:“这样的地方怎么住?”说着走向门口,探头往里看。
王皇后与肖淑妃已听见外面是皇上的声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两人均坐在干草堆上,向门口看。
王皇后与肖淑妃立即跪在干草地上接驾。
“庶民王氏,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道,说着叩首。
肖淑妃也叩首,叫道:“庶人肖良娣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淑妃请起!”
王皇后与肖淑妃起来,王皇后道:“庶人王氏已不是皇后身份,皇上何以仍这样称呼?庶人实不敢当!”
李治虽一向不喜欢王皇后,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被废的皇后,却连囚犯还不如,他目中已落下泪。这里哪是人住的地方。他问太监:“她们吃饭在何处?”
“也在这里。”太监答道,他又指着门上的小洞道:“就从这里送进去,吃完再将餐具从这里递出来。”
“便溺时怎么办?”
“里面有马桶,每天傍晚,由她们自己提出来倒掉。”
李治想,吃与便全在这里,难怪这屋有臊臭之味!他暗道:“即使皇后废为庶人,也不当如此对待。”他含着泪对王皇后与肖淑妃道:“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由朕来想办法,该换个地方,这伙食也该有所改善。”
皇后与淑妃听了,立即下跪叩首,齐声道:“谢皇上恩典!”
李治又道:“皇后、淑妃放心,朕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们放心吧!”他说完,急转过身子,含着泪走了。
就在李治离开王皇后及肖淑妃之后,武皇后即得到了密报,说是皇上去看望王皇后与肖淑妃了。
这是个武皇后尚未升为皇后时收买的太监,他专司监视王皇后与肖淑妃关押之处,当然也监视轮班看守皇后与淑妃的太监,不过,他是暗哨,在暗中监视。
“你说,皇上叫她们什么?真的叫皇后与淑妃?”
“回娘娘,是的,还是称呼皇后与淑妃的。”
“还说了些什么?”
“皇上说那里不是人住的地方。”
“还有什么?你一并说出来。”
“皇上还说,由皇上想办法,换个地方。还说要改善伙食,嗯,还说皇上会有办法的,还有,皇上还流泪了。还有,皇上去时,还不住地回头,皇上还让她们放心。嗯,再没有了。”
武则天赏给密报的太监一些金子,挥手让他走了。
王皇后与肖淑妃既是她的仇人,又是威胁她皇后宝座的人。皇上既然不忘旧情,说不定有一天恢复王皇后与肖淑妃的自由,这完全有可能。再进一步,有可能仍令王皇后与肖淑妃列于嫔妃。以后,是否会危及她这皇后的宝座呢?说不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皇上是缺乏主见的人,又一向心慈面软。万一危及她的皇后宝座,那时候,再想办法就晚了!
怎么办?
无论如何,不能将已到手的皇后宝座拱手让人。
怎么办?
皇上是惹不得的,自己还是借了皇上的光,才有今天。
那么此刻又该怎么办?她想了一阵子,终于有了主意。还得从王皇后及肖淑妃身上动手。
则天皇后,打定主意,立即吩咐宫女道:“去叫赵田来,带四个人,各带竹杖。”
不大工夫,赵田带四个太监来了,每人带一支竹杖。这些人全是皇后的亲信,还是她当昭仪时收买的亲信。
武则天不带一个宫女,只带领五个太监,直奔王皇后及肖淑妃囚禁处所。她们一行人很快来到了那个荒凉的小院。到了那两间破屋前,守门太监吆喝着接驾、叩拜。
武则天大声道:“本宫特来看望王皇后和肖淑妃,把门打开!”
太监打开了房门。
门一开,臊臭之气立即冲出门来。
武昭仪摆手示意,让赵田等人靠墙站着。她则迎着臊臭气走向门口。
屋内,王皇后仍无动于衷地低头坐着,肖淑妃则一脸怒气将头转向门口。
武则天站在门口,看了看王皇后与肖淑妃。看见了二人的样子,又道:“皇上来看望你们,我本想同来,可是让事情缠住了,只好此时来看望二位。”她的语气柔和,无丝毫恶意。
王皇后仍低头坐着,看不见面部的表情,肖淑妃的面色有点缓和,她疑惑的样子,二人都没说话。
肖淑妃面部表情的变化,武则天看见了。她接着道:“皇上曾说过,要将二位从这里搬出去,可是,这事还比较难办。搬到哪里才好呢?皇上甚为踌躇,我也在费心思。肖淑妃好办,只要仍去住淑妃宫就是了。可皇后该怎么办?昭仪宫倒是闲着,可是皇后去住又觉不合适。如果再立个名吧,一时还没想出来。后来,我想就用个明妃的名字如何?皇上还没拿定主意,也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王皇后听了武则天一席话,抬起头来,也用怀疑的目光向门口看。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这话能是武则天说出来的吗?难道太阳能从西边出来?不会的!于是,她没有说什么。
肖淑妃的面孔已改变为喜悦了,她道:“皇后娘娘,皇上真的与你合计过了?”稍停一下,又道:“真的让我回淑妃宫?”
“淑妃的事好办,难的是皇后。”武则天似乎真的关心。
王皇后不相信武皇后会有这样的好心,她道:“能听豺狼念经吗?恶人能变善心吗?淑妃,你怎么能相信鬼话呢?”她的语气平静,不怒,不嗔。
“你们怎么不相信我的话?”武则天道。她语调平平,听不出是真是假。
“我们住在这里你是今天才知道的吗?上次你不是已来看过了吗?那时候你又说了些什么?今天又充什么善人?大概你是听说皇上要将我们从这里迁出,另换个地方,才来这里充好人吧?充好人毕竟不是好人,充又能充多久?”王皇后盯住武则天道。
“你敢骂我不是好人?”武则天道。从语气中听不出心意。
“你本来就不是好人!昔为先皇才人,今又为皇上皇后,算哪一等好人?你自己说说看,你能是好人吗?你是个不要脸的淫妇!”王皇后已知武皇后来意不善,故而骂道。
“住口!”武则天一声大喝。
“有此而已,为何住口?你这淫妇!不要脸的淫妇!该千刀万剐的淫妇……”王皇后还要骂下去。
“打!给我重打五十杖,两人一齐打。”武则天气急败坏地命令道。
赵田等五人冲进屋,举杖向二人打去。
王皇后与肖淑妃从出娘胎,也未挨过一次打,这次,太监手中的竹杖,打下去又重又狠,毫不留情。
王皇后与肖淑妃从竹杖第一下打中就哀声叫起来。
竹杖不断打下去。“啪!啪!啪!啪!”
“哎哟,妈呀!哎哟!”王、肖二人一齐叫喊疼痛。
竹杖不断打下去。
王、肖二人在草堆上滚动。
两人挨了十杖,已是衣衫破碎。血从脸上、身上流出来。
王皇后在哀叫。
肖淑妃边叫疼边骂道:“阿武,你死后一定会变成老鼠,我死后变成猫,抓住你要将你撕个粉碎,将你的头、身全嚼着吃掉!”
“打!狠狠地打!”武则天听见肖淑妃又说出变猫变鼠的话,虽然太监手中的竹杖不停地挥动,她仍在喝令狠打。
没有人查数,究竟打了多少竹杖。
王、肖二人已从草堆中滚下来,满地滚动。
两个人的囚服本就破烂不堪,此时已是一丝一缕的了。头发披散开了,脸上、身上流出不少血,血染红了衣衫,染红了地面,又沾上一些干草。
竹杖仍在两人头上、身上落下。啪啪、啪啪啪的声音不断从两人身上传出来。
起初,王皇后不断喊叫,肖淑妃边叫边骂。后来,王皇后的叫声低了,肖淑妃已无力骂了。
王皇后不再叫了,肖淑妃也不叫了。只是轻轻地滚动着,似在下意识地躲闪。最后,两人全不动了。
竹杖又啪啪啪地打了十几下。
赵田见王、肖二人不动了,他走近些,俯身用手指在二人口边轮流试了一会。抬起身对武则天道:“禀娘娘,她们全死了。”
“拖出来!”武则天命令道。
有两个太监一手拿着竹杖,用另一只手将王、肖二人拖到屋外。
武则天一见王、肖二人,蓬着头发,满面是血与伤痕,尤其是二人都面现狰狞,她没有敢多看。又命令道:“再试一试,是不是真的死了?”
赵田又用手试二人的口鼻,接着俯下身,用耳朵听了听,直起身子道:“禀告娘娘,二人真死了。”
“拖到郊外去,回来到我那里领赏。”
“是!娘娘放心,奴才会处理好的。”赵田得意地答应着。
武则天不待赵田等人将王、肖二人尸体拖走,她先走了。
当天晚上,武则天徐徐地道:“皇上,臣妾有话禀告。”
李治不耐烦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明天再说不迟。”
武则天道:“今天,我去看望王皇后与肖淑妃,妾本是好意,以为她们总算是皇上的人,虽有过遭贬,也不能过于冷待,不料她二人竟出口不逊。她骂我别的,我都能忍,却偏骂我是先皇才人,今天又……妾忍无可忍,即命太监打她们五十杖。妾回来后,太监来报,王、肖二人不经打,没打到十杖,皆一命归阴。”
李治早已忘了曾许诺将二人搬出,改善二人伙食及生活处境的诺言,顺口道:“死了就算了。”
于是,武则天也不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