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五十五,雪已经停了一会儿子,隔壁还有几个娃娃在外面拾雪,一两个已经被大人呵斥了回去,偶尔一两个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从书店前路过,抱着双手,缩着脖子。
送走最后一个查资料的客人,书店终于没有人了,唐昭伸了伸懒腰,在暖黄的灯光下有些昏昏欲睡。
“啊!”
耳边响起一道尖利带着哭腔的童音,直接透过玻璃门穿透进来,声音比较小,但睡意朦胧的唐昭还是被惊慌的语气吓醒了,连忙望向门口,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只见门外台阶下面,一个高高的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少年,右手随手提溜一个险些滑到的小孩子。
小孩子保持着倾斜的姿势,显然被吓到了,裹在黄色的羽绒服里面蹬了几下腿,一抖一抖的想来也吓得不轻。
“找你们大人去!”少年的声音有点破锣嗓子的感觉,处于变声期,感觉,有点难听。
唐昭在屋内听不到少年的声音,如果能听到的话,就能从他语气里面听出明显的不耐烦。
小孩子又明显抖了一下,顺着少年的力道安全着地,还是磕磕绊绊说了一句“蟹,蟹蟹。”然后和一边的两个娃娃一起跑开。
书店左边大门被用力推开,外面的风顺势也吹了进来,少年挟裹着一身的寒意,大踏步走来,把唐昭吹得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凉凉的,白白的,漂亮的,独一无二的,此后一生都挂念的少年。
黑色羽绒服,里面是白色的T恤,下面是家居棉裤,明显有点短,露出一截白色的脚腕,然后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夹板拖鞋,几个脚趾被冻得通红。
头发凌乱抹在脑后,一两撮在太阳穴那里耷拉下来,露出的额头饱满,鼻梁挺拔,眼窝深邃,他的鼻头,嘴巴都红彤彤的,眉头紧压,带着少年的戾气和鲜活。
少年换了几口气,呼吸声明显比较重,放佛牵动着胸腔。寒气和沐浴后的丝丝香气扑面而来。
唐昭不由得放轻呼吸,不知咋的,圆白的面上染上红晕,屋子里面开的热气让自己有些喉咙发干,更加昏昏欲睡了。
“包夜多少钱?”终于,破锣嗓音来了。
这声音,和本人差别挺大啊!
“啊?”唐昭一脸疑惑地抬头,对上一双黑黑的眸子。
看着眼前的人眉头压得更低,眼神也很不耐烦,唐昭有点理解刚刚那个被提溜的受到惊吓的小孩子。
“连续两小时以上,两元一小时。”他说完,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外的牌子,又忍不住连续打了两个喷嚏,打完之后,似是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眼眶有点红,眼里带着点点水光,加上这个有点孩子气的动作,瞬间消融了脸上的戾气,一看就是个鲜活的好看的少年。
唐昭不动神色看着美人,镇定开口:“嗯,可以,就是第二天早上五,六,六点半的时候就要离开,需要抵押五十。”
“嗯。”少年掏出一张一百的拍在收银台。
唐昭收过:“一楼阅览区的书都可以看,不能损坏任何书籍,否则照价赔偿。”
唐昭顿了顿接着道:“加一元可以加一杯热饮,您有需要吗?”
“……嗯。”
“对了,本店今天可以免费提供一人一个口罩。”
“……?”一脸疑惑。
“您可能要感冒,预防传染什么的。”唐昭微笑,在自己鼻子前面比了一个叉,接着双手递上一只一次性医用粉色口罩。
少年真的皮肤很白——所以左边脸上的巴掌印什么的确实很明显,隐隐还有肿起来的趋势。
少年挑了挑眉毛,接过,然后戴上,遮住了巴掌印。
雪夜离家,T恤凉拖,带个巴掌,个性十足,想来也是一个令人心碎的孩子。
佛曰:“不可问,不可说。”(佛:前面我不认!我不认!)
在心里面长叹一声之后,唐昭自己也迅速带上一只粉色口罩,只露出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
“可以了吗?”
“好,好的。直走左转,第一个阅览区。”
少年转身走开,唐昭忙活一阵,找到几包999,犹豫了一下放了三包,用平常喝水的玻璃杯,调好了一杯童叟无欺,绝无二家,天寒地冻防感冒的绝佳热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