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毒医
万剑一正思量着，若是在崖上掉下来的，除了断肠人之外，而且尚能幸存的，少之又少，简直可说是奇迹中的奇迹。
“老毒，我带着个好宝贝给你。”断肠人喝道。
“嘘，老断肠小声点，我在试毒。”说话的正是毒医。
“宝贝是宝贝。”断肠人强调道。
“啥宝贝？”毒医分身不暇，随口问道。
“千年的青竹巨蟒，够吸引人了吧。”断肠人笑道。
“什么？是那畜生！”毒医登时连蹦带跳如一个孩童。
“对，是那畜生。”还未等断肠人一一道来，毒医使劲地抓住断肠人的双肩不断摇动，雀跃不已。
“哪里？那畜生在哪里？”毒医急急连问。
“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断肠人不急不慢反道。
“若不答应呢？”毒医忽然冷静下来。
“那你今生就无缘见着那畜生了。”断肠人斩钉截铁道。
“什么条件？”毒医问道。
“救一个人。”断肠人神秘兮兮的，道。
“不救。”毒医拒绝道。
“为什么？”断肠人不解道。
“因为没救就是没救。”毒医实话实说道。
“难道连你也束手无策？”断肠人皱眉道。
“别看他似乎没事，可毒已经入骨髓，神仙难救。”毒医叹道。
“难道毒医之名，浪得虚名？”断肠人似嗤笑道。
“哼，他能活到现在，实属奇迹。”毒医道。
“若他喝了蛇血，又吞了蛇胆，那又如何？”断肠人指的是青竹巨蟒。
“什么？”毒医出手如鹰爪，迅雷不及掩耳，正扣在万剑一右手腕门脉上。
”老毒，能不能救？”断肠人问道。
“咦，奇了奇了……哦，如此如此……”毒医口中喁喁自语。
“他有没有救？”断肠人急切道。
“此人本来应该没救，他不但中了唐门剧毒，而且中了蛇毒，可他命不该绝先后又喝蛇血，吞蛇胆，又服了天山雪莲，或许可救。”毒医分析道。
“那就好，不愧是老毒！”断肠人赞道。
“救他可以，不过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毒医诡笑道。
当年断肠人跳崖，身中剧毒，毒医救他，是为了他手中的龙丹。
还有一件事，毒医竟把断肠人当成研毒的试验品。
“什么条件？”万剑一喜道。
“你的血。”毒医的笑容诡谲异常。
“我的血？”万剑一不解。
“一杯就够。”毒医道。
“没问题。”万剑一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断肠人也没想到这么简单。
如今那血气方刚的少年，任何人也看不出他身中剧毒，差不多是强弩之末。
“还有我没十全把握，医疗得好不好，那那是你的造化，。”毒医蓦地说了一句泄气的话。
现在，万剑一全身浸在一口浴桶里。那浴水里浸了天花粉、牛蒡子、栀子、全蝎......
这些药材是用来解唐门的毒。
另一桶浴水混了半边莲、白茅根、车前草、万年青......
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蛇虽然阴类，但是为火口，这些是来解蛇毒的。
这些医理，毒医当然知道。
几个时辰过去了，桶里的水都变黑了，看来毒医的独门解毒疗法确实有用，连万剑一自个认为身上的毒大致祛清了。
“毒医前辈，我体内的毒是不是解了？”万剑一问道。
“你中毒时久，何况其毒深入六腑，还未全清。”毒医道。
“可我全身轻松，如脱胎换骨。”万剑一道。
“那是解毒成功的第一步，喝了它。”毒医端着一碗药。
万剑一咕噜一口喝完，碗中还有些药渣。
“你不怕这药有毒吗？”毒医诡异地笑了。
“有毒？”万剑一还没反应过来。
“你太单纯了，这药放了四大毒草之一的‘断肠草’。”毒医诡笑道。
万剑一实在想不通，这毒医一会儿帮他解毒，一会儿下毒害他。
断肠草，其根部与三加皮相似，其叶子却能一眼辩出，两者区别于前者有剧毒，后者可补气。
万剑一登时从头冷到脚，心中不禁颤抖。
难道这就是江湖？连这隐世之地，也充满江湖的尔虞我诈。
此时，万剑一登时犹如万蚁食体，全身疼痛难忍，生不如死。
“放心，毒医解毒，善用以毒攻毒，疼痛是难免的。”断肠人一进屋便插嘴解释道。
“那药里放了蒲公英、鲜生地、紫花地丁根、猫儿眼、生甘草等药草用以减清断肠草的毒性，所以这药对你有益而无害。”毒医诡笑道。
此时，毒医这笑容就像一条难看的虫，让人恶心颤栗不已。
须臾间，一阵痉挛过去。万剑一全身才疼痛微减，立时伸了伸手，踢了踢腿，活动了筋骨；但腹上的中枢穴还隐隐作痛，那毒似乎还未全解。
“别急，这混合毒一时半刻也难全解。”毒医眇眼发寒光，笑容更诡谲。
毒医那眇眼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连断肠人也不知道。
“我要试尝一个实验，一个生死相关的实验，这样才能解你的毒。”毒医眇眼泛寒也越来越诡异。
“好！”万剑一爽口答道。
“吃了它。”毒医从怀里拿出一颗火红的内丹。
“龙丹。”
这不是断肠人与毒医用来交换生命的龙丹。
万剑一也不忸怩作态，一口狼吞了下去。
这龙丹世上仅有一颗，能起死回生，增强功力，更是解毒妙药。
如今这龙丹在毒医手里，用以低温保鲜，多年来保养得胜似活物。
这龙丹确实可以解毒，但是它是阳刚之物，不可轻易服用。
可是，毒医为何要万剑一的血呢？
毒医从怀里拿出一颗白色的胶丸——冷香丸。
这是毒医在这里，苦苦研制而成的药丸，甚至连断肠人也未见过。
“断肠老兄，我们出去一下。”毒医对断肠人道。
“小娃，你在这里躺一下。”毒医向万剑一嘱咐了一句，便同断肠人出门踏青一会儿。
出去前，毒医还特地在床底放了“诱魂香”。
万剑一乘着这闲会儿，环视了这间木屋。
屋里家具齐全，一张床、一张凳子、一张桌子等，这里虽然简陋，却乐得清闲。
一阵睡意袭来，周公已到，万剑一不知不觉一头倒在床上。
床上铺垫着奇花异卉，竟有催眠功效，人躺在上面，甚是舒适。
顷刻间，万剑一全身骤然散发着浓香，嘴里居然芳香溢溢。
这也许就是冷香丸的效用吧。
这香气袅袅隐隐中，竟吸引着一些小动物。
过了盏茶时间，万剑一熟睡如猪，嘴唇微张，还流着口水，竟打起了鼾声。
时光飞梭，两三个时辰过去了。
断肠人、毒医皆未进来打扰。
虫声新透绿窗纱，鸟鸣依旧绕树梢。
一只小小的天龙（壁虎）打破了静寂。
随着，一只蛤蚧、百足蜈蚣、天蚕、地龙（蚯蚓）陆续来访。
这归功于诱魂香。
诱魂香，能吸引方圆百里外的奇虫异物。
龙丹，虽然能解百毒，但却为至刚至阳之物，若单一服用，必定阳气过盛，七孔流血，经脉尽断而死。
天龙、蛤蚧、百足蜈蚣等皆是至阴至寒至毒之物，而且它们过往不知浸淫了多少奇花异卉。
所以，毒医尝试着一个阴阳调和的实验，一个危险万分，随时丧命九泉的实验。
这法子，可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此时，冷香丸发挥了效用。
一只只小虫闻香而来，先后进入万剑一微张的口中。
“老毒，他没事吧？这么久都没动静。”屋外断肠人关心道。
这已超过关心，这也许是一种莫名的同情，同情他的遭遇，也许是一种莫名的欣赏，欣赏他的单纯，甚至惺惺相惜。
“可以进去了。”毒医冷语一句，脸上些许雀跃。
这雀跃，更是一种喜悦，更是一种期待。
可这法子太过冒险，毒医自身也不愿尝试，而眼前这垂危中毒之人，与他攸关，死了他也不可惜，只能活马当死马医。
这险中救法，本来就是毒医的风格，否则又怎称得上“毒医”二字。
屋中，床上的万剑一，经脉倒流，从额到脚，忽冷忽热。
幸好有龙丹护住心脉，万剑一如今尚且半死不活。
两天过去了。
万剑一仍未醒悟，口中喃喃梦呓。
这两天，断肠人常常昼夜伴侍，未曾离床。
隐约中，也有毒医。
不管万剑一知不知道，除了他恩师逍遥子之外，还有人关心他。
第三天晚上。
万剑一头额发烫，全身发冷，口中呢喃。
“爹爹......娘亲......别死......”
“该死的黑脸......”
“别杀，别杀我爹娘......”
万剑一噩梦顿生，语中痛苦，表情也痛苦，似有难以忘怀的痛苦经历。
这声音虽弱，但断肠人还是听到了。
“爹娘在这里，没死......”
断肠人安慰道。
万剑一闻其声，忽觉一阵温暖，其表情顿时舒缓，安稳入睡。
断肠人就这样在床边守了一整夜。
万剑一连番几次醒转，都是断肠人好心相慰。
万剑一知觉意识回转到现实，却活在过去的噩梦中。
“虽然有老断肠的照顾，但是能不能撑过这晚，就要看他的造化。”这是毒医的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