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徐,拂过麦田和城堡。群山环绕的谷地祥和恬静,没有了往日的荒芜险恶。远处的山峦间河水奔流,扭曲的裂缝中不再是晦暗阴沉的深渊。
几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所有往事仿佛就在昨天。那场大战中残存的银光,最终汇入深渊,将深渊迷雾变成了清澈的河水。
薇丝总在夜里梦到血腥厮杀,还有卢恩那张冷峻,却又让人感到安心的脸。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想办法挽救卢恩,这次的南下之旅也是如此。
马车翻过山坳,拐向了奔涌的河流。柯蕾莉娅主教手捧光之书,徘徊在河岸边,看样子是在祈祷。教会的僧侣们高举双手,在祈愿声终净化着水中邪物。
薇丝跳下马车,不去管教会的众人,而是转身走向了圣堂。拥有十面高墙的圣堂庄严肃穆,是大陆上至高无上的神灵,无名之主的神殿。在无数平民心中,无名之主是救赎万物的源初之神,全知全能的无上存在。但在薇丝心中,它却依旧是熟悉的旧友,是那个让她无法忘怀的游侠。
进入圣堂后,薇丝看着空空如也的祭台,不禁摇头苦笑。
守卫圣堂的骑士单膝下跪,无奈解释道:“祭司大人,女……女王驾驭冰龙而来,又带走了石像。我们没有人敢去阻拦……”那场大战后,幸存的人类和精灵聚集在一起,开创了阿斯立欧王国。妖精公主妮露推举卢恩的妹妹艾丽为女王,薇丝则成了王国的女祭司。
听了守卫骑士的话,薇丝嘴角抽动,愣了半晌,说道:“艾丽女王的事,由我来处理……你们继续守卫圣堂。”
白银圣骑士推开了厚重的拱门,辛西娅身负重甲,缓缓步入圣堂,冰封的精致脸庞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阿斯立欧王国传承白银圣骑士的荣耀,在银月城重建了圣骑士团,辛西娅任团长兼首席骑士。
“信鸦带来了消息,与古老预言有关……”辛西娅抬眼看向薇丝,小声道。
薇丝心中一喜,连忙问道:“老学士的信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在银月城的废墟里,学士找到了记载无名之主预言的羊皮古卷。万年以来,有三位圣骑士曾不顾一切走入深渊,追寻无名之主,寻找不朽王城。奇怪的是,这三位骑士都名叫狄安娜……”辛西娅机械的讲述着,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那场大战后,辛西娅总是这样自我封闭着,不愿与外界交流。
薇丝在圣堂中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看来……这无名之主的预言肯定与深渊有关,就是不知这传说中的不朽王城究竟在哪……”
“老学士已经有所判断……他建议我们探索北方的风暴之海,寻找艾丽女王记忆中的深渊。也许找到起源神殿,就能发现不朽王城,唤醒卢恩和狄安娜。”辛西娅说到卢恩,神色似乎有了变化,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薇丝心底燃起一丝希望,也不多说,立刻命令队伍出发,奔赴海岸附近的布诺泽丛林。奥术师和圣骑士的队伍浩浩荡荡穿过谷地,闯入了“新绿”的丛林。
在幽深寂静的树林里,一行人马不停蹄,日夜奔波,终于在傍晚抵达了丛林树屋。蓝光幽幽的树丛内,简陋的树屋上铺满了藤曼。屋内火光摇曳,却是空无一人。
薇丝下马四处寻找,在海岸山崖上找到了艾丽。银发少女手捧直剑,坐在崖边,遥望着远方。天使石像静立于少女身旁,似乎在为她遮挡海风。薇丝轻叹一声,走到少女身后,俯身说出了老学士的猜测。
艾丽猛然回头,眼中闪过一抹异彩。她轻拍手掌,山崖下的洞窟内“轰隆”作响,冰蓝色的巨大身影划过海面,浪花立刻被寒气冻结。狂风扑面而来,吹起了薇丝的裙摆。巨龙落在山崖上,半透明的翅膀张开,倒映着天边红霞。
冰龙匍匐在地,喷出了一缕缕的白色鼻息。巨龙在那场大战后,变得狂躁凶狠,只有艾丽能够驾驭。
艾丽扛起石像,飞身跳到冰龙头顶,叫道:“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出发!”
薇丝苦笑摇头,飘然而上,辛西娅也紧随其后。三人站定,冰龙拍打翅膀,几个闪烁便窜入了云霄。
在阴沉的暗夜里,冰龙划破长空,风雨无阻,一路没有停歇。大半天的功夫便跨过极北冰原,闯入了呼啸汹涌的风暴。一时间,天地仿佛倒转,海水在风雨和雷霆中翻卷不休。三人只能撑起魔法光幕,奋力抵御着一波波的冲击,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在迷迷糊糊间,巨龙突然冲出风暴,一头扎进了海底。薇丝周围开始出现各种古怪的景象,海水变成了流动的光影。不可名状的影子在光晕中舞动,仿佛在欢迎她们的到来。薇丝耳边响起杂乱的呓语,这呓语声让她浑身颤栗,渐渐失去了知觉。
等到薇丝再次醒来时,三人已经置身于古老神殿内。神殿穹顶的壁画交叉重叠,杂乱无章,薇丝根本无法分辨画中的景物。她只能看到斑驳的树影,还有在树丛中忽隐忽现的巨大龙蛇。
晦暗阴沉的深渊围绕着古老祭台,在地面缓缓流淌。艾丽和辛西娅站在祭台上,狄安娜的石像手持冰蓝直剑,立于祭台中央。一抹银光从直剑上飘出,正在围绕石像旋转。
辛西娅盯着石像,平静道:“神力引动了卢恩留在剑刃中的灵体,但想要卢恩醒来,依旧很难……”
“你我都无法完全掌控无名之雾……冰层下更是不宜久留。我们这样耗下去,迟早会饿死在这里……”艾丽来回走动,急的直跺脚。
薇丝仔细审视着神殿内的壁画,再看看石台上旋转的银光,开口道:“我看不如将它们留在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再来探查。”
“也只能这样了……”辛西娅表示同意。艾丽似乎有些不舍,但还是跟着点了点头。
三人经过一番布置,将石像和直剑留在殿内,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薇丝心中怅然若失,忍不住回头张望。在那昏暗的神殿里,银光轻轻搅动深渊,似乎有一团黑影跳出,趴在了祭台上。薇丝再一眨眼,那道黑影已经消失无踪。她无奈摇头,暗道自己执念太重,竟然出现了幻觉。
艾丽唤来冰龙,三人原路折返,冲破寒冰急流,再次翱翔于天际。一缕微光突然出现在薇丝身后,她惊疑不定的回头,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奇异场景。
神殿所在的冰层内,黑白光束旋转上升,冲出了海面。光束在虚影中折射穿梭,像是要将无数的碎片串联在一起。
“卢恩……卢恩醒了!我感觉到了来自海底的冰霜血脉气息……”辛西娅神情激动,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满脸笑容。
艾丽早已泪流满面,哽咽呢喃着。薇丝的目光跟随那跳动的光束,微笑伸出双手,想要拥抱这希望之光。
在飘渺的光晕中,无数景物不停变换。模糊的不朽王城从苍穹缝隙间一点点浮出,动听的旋律随着芬芳扩散,轻轻拂过薇丝的脸颊。
两道模糊的人影站在城楼高塔上,似乎在大声呼喊。薇丝隐约能看清他们的样貌,正是卢恩和狄安娜。冰龙挥动翅膀,立刻折返,飞向王城。然而,三人刚到半途,那不朽之城却早已消失,似乎本就从未出现过。
三人心有不甘,再次潜入深海,回到了古老神殿。然而,殿内的石像和直剑早已消失,只留下了空无一物的斑驳石台,还有那诡异莫测的死寂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