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后的凉风吹拂，两人走在圣约翰路上，目的地是老城区里的爵士府邸，怀特家族世代的统治和居住的地方。宅邸极力仿着古老教堂的风格，深陷的窗户配上精美的浮雕，一座略高于屋脊的塔楼从建筑的一角生长出来，里面是餐厅、书房、和观景台。
房子分上下两层加阁楼，在侧面四扇窗户之间，烟囱被伪装成华美的尖塔，于一旁显得粗壮的塔楼照相辉映。所有灯都亮着，石头墙壁被染上一层暖色，与无数房屋和路灯一起装点着未入睡的城市。
“我实实在在告诉你，瑞恩爵士失心疯了。”
“我听过传言，但我怎么也不相信，一个疯人怎么能管好城市呢，坎塔不是井井有条吗？”
“我会原谅你的无知，亲爱的罗伯特。让我为你解释，你见过哪一个皇帝死了太阳就不升起了吗。坎塔也是如此，别说是一个疯爵士，就是一百个，这城市也照样转。”
“这我是知道的，贾维斯先生。可许多人看起来正常，但是他们疯了。也有许多人看起来疯了，但是比谁都要有理智。我们又怎么知道呢？”
“那就让我来满足你的好奇心，瑞恩爵士今年三十四岁，你猜他结交的女朋友有几个。”
“我情愿不猜。”
“零。我在城市当了20年税务官，没听说他亲热过任何女子，或者男子。”
“他是个修士吗？”
“不，他热爱酒宴晚会，每有值得庆祝的事情总是迫不及待的昭告天下，再在宅邸举办彻夜不眠的酒会。有一次他说自己每一杯喝下的红酒、金酒、雪莉酒都要鸣放礼炮庆祝，结果那晚炮声响了一夜。”
“喜好热闹和不近女色，听上去瑞恩爵士还不是很疯。”
“请让我继续。他刚刚继任那一年，下令在坎塔的郊野建造一处宫殿。用典雅的红砖砌成，用汉白玉的浮雕装饰外面，用挂毯和油画装饰里面。起码有八个这老宅的大小，不应该有十八个。你真应该看看那玄关，豁达通透的亮白色，屋顶绘制着精美绝伦的壁画。二楼的住客只要推开一扇大门，就能和玄关的客人招呼寒暄，大门后面是一架管风琴，能够演奏那种悠长神圣的音乐。那里面的家具，怎么说呢……古色古香，好像是从皇帝的宫殿成套拉来的一样。当你惊叹完房屋的外观时，你又会惊叹他们的内饰，当你以为没有什么好惊叹的时候，十八面拱门正对着宫殿南面的花园，玫瑰花、紫罗兰、康乃馨、百里香，只要是没有雪的季节庭院里都有花朵绽放。那十八面拱门的另一端是十八面镜子，所以无论你看向哪边都会被花海包围。”
“听起来真是奢华……”
“我主作证，它只能比我描述的更加奢华。那宫殿建成之后你猜爵士做了什么？”
“去那里寻欢作乐？”
“不，他把宫殿送给了一个叫索菲亚的女人。”
“那是谁。”
“不知道，从没见过。只有名字没有姓氏，只有赠与没有接受。七年了，没人见过这个索菲亚，她从来没有领受这份馈赠。”
“你觉得索菲亚是幻想出来的？”
“她如果不是虚构女人，那就是最傻女人。啊，我们到了。”
两位先生叩响了瑞恩爵士的家门，仰头看见在小小塔楼的观景台上，瑞恩爵士端着一杯红酒凝视着自己宫殿的方向。
管家先生礼貌的向观景台上的瑞恩爵士引荐了两人，一个是地方税务官，一个是从帝都来做生意的。
“见到您是我的荣幸。”罗伯特行了一个礼。
“不不不。”瑞恩爵士顿足摇头，“你怎么能把所有的荣幸都拿走呢，你这个小气贪婪的客人。”
“那如你所愿，荣幸是我们双方的。”罗伯特汗颜。
“这下好多了，那么说说吧。贾维斯先生，你为什么半夜带着这个不但小气贪婪，还见风使舵的人来找我。”
罗伯特吓了一跳，位高权重对人说这种话，那人通常不会有好下场。
“是这样的大人，罗伯特先生想要在城里开一个帽子工厂。”贾维斯似乎很习惯瑞恩爵士说话方式。
“帽子工厂？”
罗伯特说道：“是的大人，礼帽，各式各样的礼帽。”
“与我何干？”
“因为……”贾维斯说道：“那会引起许多噪音。”
“我懂了。”
“还会传出难闻的气味。”贾维斯说。
“了解。”
“那您是同意了？”罗伯特问。
“让我问你一个问题，罗伯特，你是个罪人吗？”
“大人……我不懂。”
“哦？你不懂？”
“不懂……大人。”
“那么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的心，那藏在胸腔里面，躲在肺腑后面的心啊！它是红的还是黑的！”
“大人……您想杀了我吗？”
“杀？不不，我只想看看你的心。若它是红的，你应该立即死去登上天国，若它是黑的，你便应该祈祷审判之日即刻降临，让你免去额外的苦难！我个人已经祈祷后者很长时间，现在我想看看这世上只有我是如此罪孽深重，还是大家同为炼狱的伙伴，不过根据我的估算，我要下的更深……罪孽啊！人为什么要出生呢，我的所有良善和美德从我出生的时候就开始腐化了，我已经数不清我的脑子里诞生过多少令人发指的思绪，不少它们还成为了现实。这般罪孽要多少硫磺火湖才能荡涤，仁慈的神又能否宽恕如我的罪人呢？去吧！快去吧！建好你的袜子厂还是什么的，但路上别忘了去教堂忏悔！”
“那么我们就告退了。”贾维斯说。
“是啊是啊，告退吧！告进吧！反正不用告诉我，我只是渺小的凡人，即便用尽我的权能所掀起的波澜也不过是一场涟漪而已！”
在瑞恩爵士的叫嚷中两人离开了宅邸。
“神啊，爵士最近疯的越来越厉害了。”贾维斯喃喃说道。
无人打扰之后，瑞恩爵士继续望着南边奢华的宫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