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约翰大教堂的钟响了十二下,艳阳把这个北方城市烘暖。就在一个月之前,城市里还积雪未化,而现在树木都抽出了新芽。城市被优美的郁金香装点,养眼的红色花朵光是看着就给人莫名的满足感。
与它一起被栽种到圣约翰路两边的还有玫瑰,5月的到来让有些花蕾有了绽放的迹象。每隔一段距离,还有齐人高的丁香花灌木,醉人的气息弥漫在整座城市里。风从东边吹到西边,带着银淳河潮湿的气味,裹挟着蒲公英的种子。没人再想把房间紧闭,荒芜冬季的结束就是应该用这景色和花香庆祝。
妇人挂出刚刚洗好的棉被床单,不由得被这景象拉出了辛劳生活,虽然只有那么一小会。据说在这时节,人们在街上脱帽互相问候的次数也变多了起来。绿茵茵的景色让人感觉这才是一年真正的开始,大家怀着喜悦的心情在好闻的空气中深呼吸,预想着今年是否能左右逢源,财源广进。
一位糊涂的男人忘记买了什么,一一比对着布袋里的东西和手上的纸条。学生们刚刚放学,避开那些没有花卉的小路,绕远也要从圣约翰路回家。这路从圣约翰大教堂延伸出来,穿过两堵城墙,沿着尽头岩石修建的跨河大桥贯穿整个城市。几乎所有的道路都从它延伸出来,那些没有的,也想着连接上它。
坎塔像是刚刚从母胎降生,充满了生机和活力。道路就是她的血管,市民就是她的血液。
一位骑白马的人招摇的走过坎塔最古老的街道一路向城外巡视,闪亮的胸甲上绘制着圣约翰的图腾。那是一连串抽象的绘图,两朵卷曲的线条翻涌在平滑些的线条上,像是浪涛,像是云卷。经文上说,这蕴意是水。
他腰间的宝剑随着马匹的节奏优雅的晃动,一头金黄有型的头发说明他很擅长打理。骑士过了那可口诱人的年纪,不然无数少女一定会围在他的马蹄旁边,央求着他正眼瞧自己,而他会抛出什么帅气迷人的词汇伏住女孩的心。
除了宝剑之外,他还带着一条短棍,一样插在腰带里。棍子被精雕细琢,磨平了所有毛刺还涂上厚厚的漆,看起来像是一根骇人的骨头。
瞧见他的路人急忙为他的马让道,骑士就如同被迎接似的对那些人点头示意。
初来城里的诗人马克·拉斐尔惊愕的看着这土皇帝从身边走过,“我单知道迈尔斯·佩拉吉亚是皇帝,瑞恩·怀特是坎塔爵士,莱克斯·乔伊森是坎塔的执政官,没听说坎塔城里还有一位大人。”
“这话可不敢让劳瑞·欧文长官听见,他是城里卫兵的队长。”一旁多嘴的胖女士听他嘀咕,急忙为他解释起来,“人们说他脾气很坏。”
“我主在上,即便是卫兵队长,也要服从上神,忠于人民,报效国家。”马克·拉斐尔倔强道。
“这里是坎塔,这里不一样。我主作证就在上周,我看见劳瑞大人活活打死了一个兽人!就在东路的集市口,用他腰间的棍子。”妇人说着这是,脸上富态的横肉扭成一团,那表情又是惋惜,又是后怕,拍着胸脯为自己压惊。
“打死一个兽人?那兽人做了什么?”
“不知道,也许这对那兽人也好,我听说在城市的监牢里,要受更多的罪。可怜的家伙……”
兽人是西边冉特省的土著居民,他们生来长着动物似的毛皮,看起来也像是动物。有的长相似大猫,有些形似狼犬,许多不同形态不同体型的兽人曾经天天被发现,但是他们同属一个种族。至于为什么差异巨大,有学者说,他们的形态和太阳的黄道位置,月亮的阴晴圆缺有着联系。虽然理论如此,但是最资深的研究学者也没法一一列举出兽人的形态。
“请恕我好奇,您刚刚说坎塔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您是指哪里不一样呢?”诗人向妇人询问。
“这……这我可说不上来,我去过帝都,去过米泽尔,甚至目睹过矮人在欧尔德山脉的城市,他们都有不同,但又都是一样。只有坎塔,虽然我不知道,但这地方和其他各处不一样,我隐隐感觉,这不是个好现象。”
诗人没能得到满意的答案,若是非要寻根问底,恐怕得把那些个城市都逛一遍。诗人只好放下这个疑问,继续自己在坎塔的取材之旅。现在的人们不爱看诗句了,所以他四处旅行想写出一篇讴歌美德的史诗悲剧,是的现在的观众喜欢悲剧。
“诗句可是历史悠久的文化形式……”马克·拉斐尔这么想,会不会有一天他们厌倦舞台上的悲剧又转向新的东西,那些更亮眼更时髦的东西。等时过境迁之后他们又厌倦曾经的时髦,从尘封的书架上找出自己的诗句,重新对这一艺术感兴趣。
可是现在不容马克想那么多,写出一部可歌可泣的悲剧,把它成功的卖给剧院是最重要的头等大事。摸着钱袋里剩下的东西,都摇晃不出声。上周他卖掉了自己带了许多年的《阿基里斯诗集》,上午又卖掉了《论法的精神》,自己的戏剧却没有一丝头绪。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饥饿的肚子把他领到了圣约翰教堂前的广场上,按着主教唐恩·李颁布的规定,只要广场整洁美观,没理由不能让商贩涉足。这条持续有十年的法令,让这里成为了最吸引游客的圣地。
各式各样的摊贩沿街售卖,礼貌给古老的石柱和高耸的纪念碑让出位置,繁闹的街市有条不紊和大教堂融为一体。有一片位置是市民最喜欢的,那里能吃到各式风味的小吃。为了不让烟火熏黑了教堂的汉白玉浮雕,小贩们提前在家里做好食物,再带来广场上售卖。
马克·拉斐尔希望能在这讨到些便宜美味的食物,最重要的是能填饱肚子。正当马克羞涩于那让人堕落的钱财时,看见劳瑞·欧文长官出现在附近。这时的他已经下了马,踱步在商贩手推车林立的广场上。
劳瑞轻蔑的挨个打量小贩和他们的商品,最后不客气的拿走了一辆推车上的可丽饼咀嚼起来。
“啊,那是最后一块酸奶草莓可丽饼了。”马克这么想,咽下了口水。
“官爷,您要是继续这样做,我可就要停业了。”小贩顶着烈日,说话却战战巍巍的。
劳瑞没有立即搭话,慢条斯理的把美味的食物送进胃里,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用和蔼的口气对小贩说道:“为什么要怎么做呢?亲爱的,菲特罗先生。你的手艺远超所有人的想象,是个名副其实的面粉艺术家。也许你是在担心这店铺的知名度,这项我觉得最不需要担心的事情,您的小店甚至都标注在了旅游地图上。若是真的如此,我大可发动所有的卫兵,好好为你的摊位做做宣传。”
小贩没有继续说话,两人就这么散了。
马克挠挠脑袋,感觉自己的悲剧有了些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