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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雨天

牧匀回到庆城后的第二日清晨。

淅淅沥沥...

细雨在不停地下着,茫茫天地,都笼罩在一层灰色的雨幕中。

在六月的庆城,其实鲜有这样的天气。

雨天,从来都不为开客栈的老板们所喜,因为没有谁会愿意顶着雨幕出门,而缺少了络绎不绝的行人,客栈的生意自然也就淡了。

平日里,米雅也不怎么喜欢这样的雨天。

可今日,却是无所谓了。

“阿牛,雅姐怎么突然间就决定要关店了?”

“是啊,本来不是说好,大家一起在这开店里直到雅姐七月份返校参加毕业礼的吗?”

“你们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单方面的喜欢雅姐,雅姐又不喜欢我,这些私事她怎么可能会跟我说。”

“...”

店内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着。

大家都在疑惑米雅为何突然决定要关店,可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许久,却是谁也不知道原因。

也没有谁敢去询问米雅。

在店内,米雅的威信还是很高的。

毕竟,谁要是敢惹米雅不高兴,米雅就会亲自给他下厨,然后强迫他一点不剩的通通吃光...

那味道,一言难尽...

“还有没有谁没拿到薪俸的?”

负责发放薪俸的少女询问了一声。

她在等了一会见无人应答之后,便收起剩下的银两去往里屋向米雅复命。

“雅姐,所有人的薪俸都分发下去了,至于剩下的全在这里。”

“所有人都拿到了吧?”

米雅一边打扫着桌面,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都拿到了。”

“那剩下的也拿去给大家分了吧,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少女沉吟了片刻,而后有些疑惑地问道:“雅姐,你让我们把银两全都分了,自己一点也不留吗?”

米雅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少女其实已经大致摸清了米雅的性格,故而,她在犹豫了片刻以后,便也按照米雅的吩咐去做了。

这间客栈里的所有人都是米雅在诺亚军校学习时所认识的学弟学妹,大家虽然大都家境优渥,可能多分得一些银两也没有谁会不喜欢的。店内本来因分别在即而略显悲伤的气氛,也因此好上了几分。

像阿牛这等与米雅关系亲近的学员,虽然察觉到了米雅近几日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可也没有谁选择开口询问。

大家都很清楚,米雅虽然明面上看起来颇为随和,可实际上却是有些倔强,她不想说的事情,没有谁能问得出来。

分发剩下的银两又耽误了一会的时间。

在确保所有人都分得了银两以后,少女才带着阿牛等人来到了里屋向米雅告别。

在场的众人虽然因分别在即而显得有些悲伤,可也没有谁显得太过在意,毕竟大家都是诺亚军校的学员,今次的外出历练期结束了以后大家都会返校,到时候自然又会见到。

至于米雅虽说今年就会毕业,可七月的毕业礼她终究还是返校。

此时已是六月初,距离七月的毕业礼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并不算长。

抬头看了眼在场的众人,米雅笑了笑,而后说道:“分别在即,要不我亲自下厨给大家做一顿丰盛的午餐?”

众人:“...”

“呵呵,看大家的表情似乎不是很乐意啊?你们要知道,今日这机会要是错过了,以后恐怕很难再吃到像这么美味的饭菜了。”

众人:“...”

“阿牛,你来说说看,我做的饭菜好吃吗?”

被突然点名的阿牛看了看米雅那巧笑嫣然的绝美面庞。

分别在即,阿牛觉得自己应该实话实说。

于是,在沉默了一会之后,阿牛答道:“好吃...”

面对同伴们鄙夷的眼神,阿牛不禁低头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你们不知道,我刚才其实也很想要否认啊,可是,米雅姐她,实在是太美了啊...

阿牛觉得,屈服于美色的自己,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出息了...

见众人那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样,米雅笑了笑,也不再逗弄大家,而是挥了挥手说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各自散了吧,出门在外,记得要小心谨慎一些。”

米雅作为客栈的老板,这样的临别践语似乎是有些草率,好在大家早已习惯米雅这样的性格,也没有谁会因此而感到奇怪。

大家聚在这里一起经营这家客栈,转眼已是两月有余了,这时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细细想来,米雅作为店长,除了那时不时发作的恶趣味,以及那一言难尽的厨艺以外,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虽然,大家每天也都会聚在一起十几次,商量着要不要换个老板...

但真到了分别的时候,其实还是挺不舍的。

若非大家觉得米雅七月一定会返校参加毕业典礼,也许有些多愁善感的女孩,此刻已经哭了。

“雅姐,走了。”

“雅姐,后会有期。”

“...”

每个人在离开的时候,都不禁对着米雅微微躬身。

这种较为庄重的礼仪,一般而言是不会用在平辈人之间的。

“好了,一个个的年纪不大,倒是挺能磨叽,快走吧。”

对于众人发自内心的感谢,米雅只是有些不耐烦地在挥着手,似乎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

就这样,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店内的所有人才终于是陆陆续续全都离开了,而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客栈,也因此突然间就变得冷清了起来。

来到客栈的正门前,米雅仰面看着窗外的细雨,其神色,突然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有些落寞。

发呆了片刻之后,米雅回到店内从柜台中取出了一瓶自酿的桃花酒,而后,径直来到一把靠窗的躺椅上坐下,有些悠闲,也有些悲凉地独自一人小酌了起来。

其实一直以来米雅都很讨厌离别。

可这事,似乎也没法避开。

雨幕下的客栈,酒香微醺,佳人浅寐。

此情此景,如诗如画。

只可惜,无人欣赏。

哒哒,哒哒...

突然,急促的马蹄声自远方响起,这让米雅微醺的脸颊上不禁闪过一抹异色。

也不知,这是谁家的良人,正在迫切地归来。

“呵...”

轻叹了口气,米雅的语气中稍稍的有些羡慕。

如今的自己,似乎已经既无归处,也再无去处。

米雅从来都不是那种只会嘤嘤嘤的傻白甜,在离开盛商帝国宫城的这几日里,米雅已经想通了很多的事情。

新皇登基,皇太后一党势必没落,而作为皇太后嫡系的自己,在盛商帝国自然也将再无容身之处。

当然,米雅也可以像皇太后先前所安排的那样,远遁他国,在这个乱世里,只要米雅一辈子都如蝼蚁般苟且偷生,兴许真能逃过盛商帝国的追杀。

可是米雅很清楚,一旦自己选择了逃跑,那么在盛商帝国境内,恐怕有很多无辜之人都会因此而遭受到无妄之灾。

皇太后之前在盛商帝国境内的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在这之中,既有像秦放之流能够改换门庭的墙头草,自然也有很多像米雅这种,被打上了皇太后的烙印,而无法改换门庭之人。

米雅若死,皇太后一党再无领军人物,新皇对这些无法改换门庭之人也许还会从宽处理。

可米雅若是不死,新皇为了防止皇太后一党死灰复燃,定然会选择斩草除根,而到了那时,整个盛商帝国境内恐怕得血流成河。

米雅不愿有无辜之人替自己受过。

所以米雅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逃跑。

“这两日的安宁,想必是齐老舍命为我换来的吧...”

米雅认清了自己当前的处境,自然也想到了自己身后会跟着无穷无尽的追兵,此刻,抬头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米雅感觉自己的胸口堵得越发的难受。

虽然齐老拼死守护米雅的事情米雅并不知情,可米雅却是能够料定,那个有些偏执的老头,一定会来。

米雅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劝齐老放弃,可深知齐老性格的米雅知道,那老头只要不死,就绝不会放弃自己。

“也罢,若死后真有黄泉路,那么我也能陪着齐老多走上一段。”

米雅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没想到自己还未满二十,便已做好了赴死的觉悟。

只可惜,这偌大的天下,自己还未能去看看。

听闻,在北方,有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在那里,有着无数的异族繁衍生息。

听闻,在东方,有着万年常青的密林与亘古不化的冰川对立,而在它们的上方,还有一座传承万年之久古老的宫殿悬浮于天。

听闻,在中州,有一座全由黄金所建成的城市,名曰--黄金城,城内有‘神’坐镇,城外,有追求科学的另类,有信仰神明的女巫。

但其实米雅最想去的地方,还是位于南面的南州。

那里虽然常年都战火不断,可那家伙上次来信时,似乎说的是他此刻就在南州...

已经有了醉意的米雅从躺椅上起身,莫名有了一种现在就不顾一切地去往南州的冲动。

莫名的有一点,想见他。

可米雅终究没有动身,米雅很清楚,只要此刻自己选择了离开,那么无论去哪,在新皇的眼中,都是属于逃离。

急促的马蹄声在店外突然停下。

就在米雅准备回到内堂小憩一会的时候,一白衫少年单手牵着他的黑马,自雨幕中缓缓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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