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再快些!”
在太监们焦急的催促声中,一辆造型精美的马车终于行至了芷言宫殿外。
时间上似乎有些急促,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慌张。
可正主,却迟迟未曾出现。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一个约莫在十八九岁的绝美少女,才终于在几名老嬷嬷地搀扶下万般不舍地走了出来。
“小主,此行离开可万万不能再回来了。”
“先皇驾崩,这宫内的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皇后...皇太后再也护不了您了。”
“她老人家在车内已经给您备足了银钱,也早早地和边关的守将打好了招呼,您一路向南便可直接离开盛商帝国,之后,请您务必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您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您与新皇在儿时毕竟还有几分情分,再加上,您九岁时就已外出求学,所以他对您应当不至于太过的穷追猛打。”
“听皇太后的话,今后不要想着为谁报仇,她老人家只希望您这一生都能够平平安安的。”
老嬷嬷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叮嘱着,可少女却恍若未闻。
两道浅浅的泪痕在少女绝美的脸上残留,让人看起来有些心疼。
“快,快,送米雅殿下离开。”
将少女扶上了马车以后,在老嬷嬷等人的催促之下,马车向着宫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皇太后如今虽已失势,可她毕竟统御了这座皇宫四十余载,她名下的马车,若非有新皇明令,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马车中,少女回望着芷言宫的方向,眼角又开始有些湿润。
少女九岁时便已外出求学,并不太懂这深宫大院中的尔虞我诈,可少女知道,此次离开,自己也许再回不来了,那些亲人,包括那个最最疼爱自己的祖母,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少女不明白,明明数月前自己回来时还是如往昔一般美好,可如今,怎会突然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少女也想过要任性,也想要与这些血脉相连的亲人同生共死。
可少女知道,此刻自己安全的离开,才是他们最大的期望,才是对他们真正的孝道。
马车在皇宫内疾驰的巨大声响,自然瞒不过有心人。
此刻,在灯火通明的盛商殿内,刚登基不久的新皇正手持酒杯,远远地凝视着马车渐行渐远的背影。
咚咚...
一名身着甲胄的中年男子快步来到新皇的身后。
可他刚想开口的时候,新皇却先其一步说道:“月白如洗,月光如练,如此良辰美景,舅舅,可愿陪朕饮上几杯?”
中年男子看了眼马车离开的方向,犹豫了片刻后微微俯身,应道:“喏。”
新皇笑了笑,拉着中年男子的手臂直接在门槛上毫无形象地坐了下来。
在亲手替中年男子斟上一杯烈酒后,新皇才抬头仰望着无尽星空,略显感伤地说道:“舅舅应当知晓,朕在五岁时,祖母、父亲、母亲就俱被那老妖妇所害。”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新皇对此也毫不在意,顿了顿,继续说道:“但舅舅可知,一个五岁年纪的男孩,要想在这深宫大院之中独自苟活,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中年男子仍旧沉默着,他知道,新皇此刻只是想要找一个人倾诉而已。
果然,在饮了一口烈酒以后,新皇又继续自顾自地说道:“那时候,偌大一个皇宫中,只有皇姐一人是真心地希望朕好。为了朕,她可以去和那些下贱的宫人们计较衣食住行,为了朕,她可以不顾身份地去从藏书楼中偷书。还记得有一次,朕被那老妖妇打成重伤,是皇姐用光了她所有的积蓄,才堪堪救回了朕的性命。”
想起当年那个同样只有五六岁年纪,可事事都要替自己强出头的女孩,新皇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新皇又接着说道:“她不让朕叫她皇姐,非要朕叫她米雅姐,她总说,这样听着才不生分,才更像是姐弟。”
扶着中年男子的肩膀,新皇又重新站起身来。
可此刻,已登上至尊之位的他,背影却显得有些孤单。
“为了登上这皇位,朕早已是满手血腥,但这天下,终归还是有朕不忍下手之人。”
看着米雅乘坐的那辆马车即将驶出宫门,中年男子沉吟了片刻,而后仍旧选择了对着新皇单膝跪地,沉声劝道:“臣知陛下对米雅公主的情义,可她毕竟是那老妖妇一系的血脉,更重要的是,她与当年的那老妖妇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倾国倾城,同样的七窍玲珑。陛下如今杀尽她至亲血脉,若是不能斩草除根,来日,恐成大患!”
对于中年男子的劝诫,新皇恍若未闻,只是继续凝望着米雅所乘的那辆马车,彻底地驶离宫门。
没有新皇明令,哪怕中年男子此时已位极人臣,可却仍旧不敢擅自对米雅出手。
看着新皇似乎打算就此回宫,中年男子忍不住再次劝道:“陛下,还望三思!”
轻叹了口气,新皇亲自俯身将中年男子扶起,而后在沉默了许久以后,才终于开口说道:“舅舅以为,朕今日放过她,她便能活吗?”
“陛下的意思是?”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新皇似乎没有想要亲自解释的兴致。
于是,在新皇的示意下,一名一直跟在新皇身侧的老太监对着中年男子说道:“大将军虽久居沙场,可对朝堂之事却也有些不甚明了,如今,我朝文武大臣除了一小部分仍是那妖妇残党以外,俱都已经归顺吾皇,他们那些人和大将军一样,断不会坐视米雅公主成为我朝隐患。”
中年男子沉默着,并没有说话。
在中年男子有些疑惑的目光中,老太监继续说道。
“那老妖妇盘踞我朝虽四十余载,可却终究不过是个后宫妇人而已,她要想笼络人心,无外乎权财,但如今,她已是自身难保,那些紧靠权财笼络而来的人心,又能有几分忠诚?而这些人若是想要改换门庭,米雅公主的人头,自然是他们最好的投名状。”
见中年男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老太监笑了笑,说道。
“大将军想的没错,如今满朝的文武大臣,无论是已经归顺吾皇的,亦或是暂未归顺吾皇的,都再无一人会愿意让米雅公主活着。她若不离宫还好,一旦离宫,必将被人斩杀当作礼物献与吾皇。”
“今夜,吾皇虽放她离去,可她,天命已绝。”
看着新皇逐渐远去的背影,中年男子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既为新皇的狠辣而感到安心,也为新皇的狠辣而感到心寒,对待自己视作亲姐姐的米雅都能下此狠手,那么来日,他在对待自己的时候呢。
“臣告退。”
当中年男子退下以后,新皇才对着老太监轻声问道:“昨夜老妖妇暗地里寄出去的那信,可有查到去处?”
老太监躬了躬身,回道:“已查明,一切皆如陛下所料,那信确不是寄给我朝的任何一位大臣。”
顿了顿,老太监接着说道:“那信被寄往了他国,收信人,是一个名叫牧匀的少年。”
“牧匀?”
新皇皱了皱眉,这人,他似乎从未听过。
猜到了新皇所想,老太监主动解释道。
“他是米雅公主在诺亚军校学习期间所认识的朋友,同时,也应该是米雅公主唯一的朋友。此人是一个孤儿,全无背景,曾经,倒也称得上是一代天骄,可在四年前,他却不知何故突然开始自暴自弃,如今,不过一行脚商人尔。”
“行脚商人?”
新皇有些不屑地笑了笑:“呵,老妖妇也真是走投无路了,居然将米雅的性命托付给一个行脚商人。”
新皇很清楚,在盛商帝国所有文武大臣都希望米雅死的情况下,仅凭一个低贱的行脚商人就想要将米雅保下,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下,新皇也不再过问米雅的事情。
在他看来,米雅,天命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