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臭小子,昨天跑去哪里玩了。”
奥尼尔拍了拍柯徳有些昏沉的脑袋,他原本还泛着迷糊的脑袋,一瞬间就清醒了许多,他想要抬手说些什么,发现另一只手掌,沉重的就像在举铁,他眯了眯眼,提起了袖子,这才看到被纱布卷起的手臂。
但对于他来说,有些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完全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再看自己有些伤痕累累的手臂,他想要使力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就想像被人剥离了所有的力气,那覆盖他半边胸膛的纱布,浸染着深入纱布的鲜血,他摸了摸那些染在纱布的血迹,犹如一座巨大的钢针,钻入了他的脑袋里。
“救。。。”
他有些痛苦的闷哼了一声,但那转瞬即逝的痛苦,他自然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迅速闪过,像一个片段,脑海中记忆的消失,使得他有些恐慌。
“不对,太奇怪了,昨天我应该是在跟杰布朗和塔克在一起,我什么时候受了那么重的伤,我自己也不清楚。”
柯德满腹疑团,手掌按在太阳穴中,努力的让自己回想起什么,但他不明白这一切怎么可能发生,他的心智在毫无障碍的运转,努力的判断四周情况,但他的脑海里有形形色色的人如同影像般在他头脑中闪过,却一个也无法识别,他认不清其中任何一个人,哪怕只言片语。
那片额头上的单片眼镜,应声弹出。
柯徳握着那双卷满纱布的手臂,环顾着四周,努力的让自己回想起什么。但明明昨日的事情历历在目,但他觉得这里面一定少了些什么,他挺腰站起,朝着屋外踱步走去,触目惊心,他恐惧中停了下来,那绕在柱上显眼的猩红,他再度看向自己的手臂,依然觉得难以置信。
他向着屋外跑去,屋内的一切令他感觉到窒息,就像是他根本记不起任何关于他受伤的事情,但出现在他屋内的痕迹,就像在刺激着他,内心中最深的恐惧。
他的出现,让工作在矿井上的矿区工人停下了脚步,他们纷纷注目,他们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在那双空白的眼睛中,忽然诡异的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泛着金属的眼睛转动着,一路眺望着柯徳消失在矿区尽头。
他边跑边歇,手臂带给他的累赘让他有些吃力,可是他还是在奔跑了大概十几分钟后,来到了那座布满荒草的牧场外,那些徘徊在牧场外围的机械怪物,听到了牧场外的脚步声,朝着脚步的声源望去。
那头被根铁链栓住的疯狗,乱吠不停,像是被人打扰了自己的地盘,他注视着柯徳那双有些通红的眼睛,满满的都是看到猎物般的敌意。
“柯德,你好点了吗?”
在他充满着宁静的自我世界中,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个挂着飞行员眼镜,身穿夹克的时髦男孩从牧场内的小木屋中走来,他能从他的眼睛中看出几分担忧,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尽管那张脸,陌生的从未见过。
直至那个乱吠不停的疯狗停止了叫唤,是个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大叔,他出来时,柯德察觉到他看了一眼,这不是错觉,因为他向来相信自己如同雷达侦测般的第三感觉。
他感到最后心中最后一抹恐惧飞速的穿过了他的身体,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镇定,他长长的松了了一口气,“好点了。”他说,除了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看样子不太好,与其说,你看起来很憔悴。”
那个挂着飞行员眼镜的男孩如实说道,他指了指他的脸,如果他的面前有一面镜子,他准会看到自己面如土色的脸吓一跳,那是张多么憔悴,多么阴沉的脸。
或许是看出了眼前男孩对自己并没有敌意,柯德不再具有如此严重的防备心,摸了摸有些干燥的皮肤,然后他搓出了一小堆泥,这些干裂的泥土让他的皮肤看起来,很是泛黄。
“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吗?那个磁场,让你受伤的地方。”
他的眼神似乎没有聚焦,话音刚落,一声刺耳的尖叫突然划破长空。叫声高亢而尖厉,几乎不像是人声,在石头庭院中回荡开来。柯德掠过那座布满荒草的牧场,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托马斯发现,那声音是从木头房子那儿传来的,他感到自己的血液仿佛化作了冰冻的污泥。
就连眼前的男孩也蹦了起来,大吃了一惊,紧皱的额头透露着他的不安。
“他是谁?”
柯德向右扭过头去,看到一个男孩站在不远的地方正打量着他。他身材矮胖,岁数很小——或许是目前见到的人群中最小的一个,约莫十二三岁。他皮肤黝黑,穿着一件发出酸臭味的麻布衬衫,但那张唯一点白的瞳孔,却是干净的极为纯粹,脸颊胖胖的,有些发红。
柯德冲他点点头:“我是路易斯柯德。”
他叫路易斯柯德,他心想。
这是他空白记忆中为数不多的记忆,除了那个早晨见过的大叔,他甚至记不起现在是何处何地,还是什么时候。
那个非洲男孩,看起来很不怕生,简单的询问了几句,带着那股酸臭味小跑了过来。
“我叫塔克,那个地方是镇上唯一一个机械师的住所。”男孩说着指了指树梢,“这个男孩是他的儿子,叫迈克杰布琅。”他停了一下,“杰布琅。”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显得不那么自然,似乎还没有完全掌握此地的方言。
“他知道我的名字。”杰布琅小声的在他的跟前说道,事实上他完全记不起他是谁,但是眼前这个杂草丛生的废牧场,却让他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亲切感。
又是一声尖叫,这一声更长,也更刺激人的神经,刺破了空气,让柯德心头一颤。油然而生的恐惧有如在他皮肤上凝结的露水。“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指着房子问。
“那个机械师很是古怪,除了镇上的镇长奥尼尔能进去,其他的人但凡进去,准是要被轰走。”
走在他身旁的塔克小声咕哝着,宣泄自己的不满,相处久了,他不再厌恶那种刺激鼻腔的酸味,除了带路的男孩有些高冷,塔克领着他,走进了牧场的外围,他能看到密布在牧场外电网上的电流,杰布琅蹲下身,走到一处灌木丛前,丛他的角度看来,这个位置事实上正好背离了那个牧场中央的木屋。
“轰!”那种显而易见的爆炸声无比的清晰落在了他们三人的耳中,柯德吓了一跳,急忙的捂住耳朵,他能听到耳膜在耳中不断的震颤,这是音鸣。
杰布琅和塔克也是吓了一跳,痛苦的蜷缩在地,塔克站在那里,面色苍白如指,虽然看不太出来,但站在那场爆炸声波及到的地方,他捂着胸膛,有些喘不过气来。
当爆炸声从那处木屋上方传来,木屋上方的屋檐冲天而起,在半空中被炸得粉碎,地震山摇的感觉震得他们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从木屋内传来的刺耳轰鸣声,眼前的一切,让他能够感觉到那个摇摇欲坠的屋子,随时都会崩塌,或许是触动了机关,当那种震动感无休止的嘈杂声已经无法让柯德在感到烦心,他的眼前,莫名其妙的弹出一面单框眼镜。
“欢迎您归来,柯德先生。”
冰冷冷的机械声从他的耳中响起。
他罕见的没有感到一丝恐惧,他能清晰无比的看到显示在眼镜中,不断起伏的数值,以及数值外,那具人体结构的模拟,他在精确的反馈着他的身体里的所有数据,就像是个无比庞大的信息库,他听到那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突然之间,仿佛有一只拳头在他脑子上推了一把,然后松开手。一个念头在他头脑里忽然冒了上来,一个出乎他意料的念头,他不知道它从何而来。
忽然间,牧场、高墙、二十区的一切——这一切显得……熟悉,亲切。一缕镇定的暖流涌过他的胸膛,自从他发现自己来到这地方,他破天荒第一次不再感到林间空地是这世上最糟糕的地方。他平静下来,发现自己睁大了双眼,呼吸也屏住了好久。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心想,有什么变了吗?然而讽刺的是,事情会好起来的想法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虽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但他知道了自己需要去做什么,他搞不懂。这种感觉——这种顿悟如此奇怪,既陌生又熟悉,但它感觉……是正确的。
“这是特殊的磁场信号,是否为您转介为正常的磁场频率。”
刺耳的卡壳声从眼镜内传入耳朵,犹如许多细小的金属在相互摩擦,他们复杂且刺耳,淅淅索索的声音犹如老化的电视机在运转,大约过了五分钟,一段语言传入了他的耳中,他睁大着眼睛,耳中听到的一切,让他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