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离开派出所，高风上了自己那辆破旧的吉普车。老城区的这个时段，拥挤而繁忙。很快，他驾车驶上跨海大桥，融入川流不息的车辆之中。
过了桥，龙城市市区出现在前方，街上高楼大厦紧紧挨着。
红灯亮起，高风停下车。一男一女从车前走过。女人手里的塑料袋突然破了，里面的方便面和火腿肠掉在地上。她弯腰捡东西。男人却自顾自地一直往前走。
高风惊讶地望着二人，摇下车窗。
“杨衡。”他朝着男人的背影喊道。
杨衡回头望过来，眼神里满是冷漠。
“真是你啊！”高风有点激动，“你到马路边等我一下。”说着，他把车往右拐，停到路边，然后匆匆下车。
站在路边的杨衡冷冷地盯着兴高采烈走来的高风。他身边的马兰一脸好奇。
“咱都快十年没见了，都不敢认了，我是高风啊。”高风上前，“真巧，你这是从哪儿回来？”
杨衡没有说话。
“你朋友？”马兰想缓和一下气氛。
杨衡一把攥住她的手，拉着她走向不远处的公交车站。
“你干嘛，拽疼我了，放开……”马兰喊了起来。
杨衡拖着她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回头冷漠地盯着不明就里的高风。“虽然还不确定，但我还是想提前告诉你，你爸要倒大霉了。”
“什么意思？”高风懵了。
“你等着吧！”说完，杨衡转身拉着马兰匆匆而去。
高风呆立在那里，望着他们俩上了一辆公交车。等他回过神，那辆公交车已经淹没在车流之中。
高风拔腿跑向自己车。他驱车飞驰，一路超车，再超车。终于赶上了！他的车和公交车并行着。高风透过车窗，可以看见杨衡和马兰站在公交车里，聊着什么。他仔细地盯着杨衡看了一阵子，放慢车速，跟在公交车后面。
不久，公交车驶上跨海大桥，朝着桥对岸的龙湾区驶去，在拥挤地车流中走走停停地开了好久，拐进路边的站台。杨衡和马兰提着行李从公交车上下来，朝着马路对面的龙湾分局刑侦大队的楼走去。他们没注意到，高风的车就停在身后不远处。
办公室里，穿着便服的刘青叶坐在电脑前。
“青叶，楼下有人说来认尸。”周游走进来“冯队呢？”
“到局里开会去了。”刘青叶问，“认什么尸？”
“就是北山发现的那具人骨。”
刘青叶起身，和周游一起穿过走廊，走进一间小小的接待室。杨衡站起来，呆呆地望着她几秒钟。
“刘青叶？”他有点惊讶，“我叫杨衡，高一的时候，我……留级到你们班，只呆了一个学期……”
“杨衡！都认不出来了。”刘青叶开心地和他握手。杨衡给他介绍女友马兰。
刘青叶招呼他们落座。
“昨天晚上我从网上看到，有人在北山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一具成年女性人骨。”杨衡冷静地说，“我怀疑，那尸骨是我妈。”
刘青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叫罗红英……96年，龙湾南城发生了‘4·05’杀人案，死者叫许广义……”
“哦，我想起来了……”刘青叶恍然大悟，“可罗红英是‘4·05’一案的重大嫌疑人……”
“许广义不是我妈杀的。”杨衡打断她，“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我妈的下落。”他闷声道，“我妈要是还活在人世，她一定会跟我联系的。”突然，他提高了声调，“我妈不是杀人犯，绝对不是。我要求和那具人骨进行DNA鉴定！”
“这样啊……”刘青叶想了想，“杨衡，你先跟我去办个手续，提取DNA吧。”
马兰拉着行李箱，跟着他们往外走。
“你们这是从哪儿来？”刘青叶随口问道。
“广东东莞。”
刑侦大队楼外，高风在耐心地等待着。车里的一首歌循环播放了十几遍，他终于看见刘青叶和杨衡、马兰在大楼门口告别。
等杨衡和女友走远，高风才下车跑过去，喊住正要走回楼里的刘青叶。
“你来干什么？”刘青叶看到他，仍然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我刚才看到杨衡……就是罗红英的儿子进了刑侦大队的门，又被你热情地送出来，怎么回事？”高风只得直说，“当年他妈杀了情夫，畏罪潜逃。声势浩大的清网行动也没能把她清出来，人间蒸发了一样……”
刘青叶用盯贼的眼神看着高风。片刻，她转身要朝楼里走。
“杨衡是不是怀疑那具人骨就是罗红英？”高风在她身后喊道，“他是回来要求你们给他和那具人骨做DNA鉴定的吧？”
刘青叶停住脚步，转身走回到高风的面前，直视他的眼睛。
“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杨衡来刑侦大队的？他们俩下了火车就直接过来了。”刘青叶逼问。
“我刚才在街上，偶然遇到杨衡。”高风解释。
“偶遇就盯上他了？”刘青叶的眼神充满戒备。
“我只是……作为老同学，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方便。”高风恳切地说，“结果出来，你能不能第一时间告诉我？”
“别说你现在已经脱了警服，就是没脱，我也不会告诉你一个字。”刘青叶摇头，“因为不符合办案程序。”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高风怅然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才转身离去。
他回到车里，拨通李显的电话。
“怎么了？落什么东西了？”李显接电话。
“老李，麻烦你一件事。帮我查一下咱们市网上追逃的名单。是96年的一起案子，嫌疑人是个女的，应该叫罗红英。是一起毒杀案，好象是罗红英杀了她的情夫。”
“网上追逃不是99年才开始的吗？”
“我记得她被录入公安部在逃人员信息数据库了。我有印象，只是想确认一下发案时间。”
“等一下。”电话那头传来敲击电脑键盘的声音。“没错，罗红英，女，三十六岁，龙湾县罗店镇人。1996年4月5日因毒杀许广义……”
“谢谢。”高风挂了手机，他看了看手表，然后一踩油门，车子朝着远处飞驶而去。
龙湾分局的办公大楼距离刑侦大队不远。高风把车停在门口，低头跑进一楼角落里的档案室。
一个中年的女警员正在档案室里忙碌着。
“曾阿姨。今天就你一个人啊？”高风上前打招呼。
“高风？哎哟，好久没见到你了。”曾阿姨说，“自从你爷爷退休，你就没再来过档案室。他还好吗？”
“还凑合吧。他现在在夕阳红护理院。”
“去年年底我去看过他一次，可惜他是彻底认不出我了……唉，这老年人最怕得这种病了……”曾阿姨叹气。
“是这样，曾阿姨，有件事我想麻烦一下你……”高风试探，“我能不能调看一下96年的‘4·05’案卷？那是我爸负责侦办的一起案子。”
曾阿姨望着高风，犹豫着。
“是，我知道我的要求不符合规定。”高风解释，“那起案子的嫌疑人目前仍然在逃，还是网上追逃的逃犯，我……今天碰巧看到了失联多年的嫌疑人的儿子……”
“你发现了线索？”曾阿姨忙问。
高风点了点头。
“你等一下。”曾阿姨走到里面，很快抱出来一大摞案卷。她的手机响了。曾阿姨看一眼短信，把案卷交给高风。“我去拿一趟快递，你帮我照看一下啊。”
高风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一旁的复印机，他拿起案卷几步跑过去，打开复印机，开始复印案卷。
快点，快点，看着复印件慢吞吞突出一页页纸，高风的心在狂跳。总算搞定了！他胡乱抱起复印的案卷，塞进衣服里，把原件放回桌上。
“看完了？”曾阿姨抱着快递回到档案室。
“看完了，谢谢您。”高风耐着性子和曾阿姨闲扯几句家常，匆匆告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