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榻上的姚兰儿面如死灰,沈梦琛将一碗已经凉透了的药汁端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冒着热气的药碗又被端了回来。
姚兰儿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沈梦琛,沈梦琛微微叹息一声后,缓缓了开口。
“你生我的气也没必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你越是这样,我们从这里离开的希望就越小,难道你真的愿意一直在这里呆下去吗?”
姚兰儿在听到沈梦琛说到离开的时候,身体明显一僵,在缄默了片刻后,依旧没有回应沈梦琛。想来她是以为沈梦琛不过是为了哄骗她喝药罢了。
也难怪姚兰儿会如此想,在她看来,她们根本无法从这防护严密的藏香阁中逃走。且不说这里有多少双眼睛时刻盯着她们,单是在没有花娘的吩咐下,她们胆敢走出这个院子,便会在第一时间被捉住,至于后面会如何处置便由不得她们自己了!
姚兰儿不为所动,沈梦琛见状心中不免着急,无奈下沈梦琛不得不激一激姚兰儿。
“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尽快让身体好起来,否则到了那日,你这样很难安全离开,我也会被你拖累!”
姚兰儿猛然坐直身体,神情激动活似见了鬼。
“晓蝶,你清醒下好不好,你看看这里防守的如此严密,除非我们有三头六臂,否则插翅难逃!”
沈梦琛见目的达到,便软和了下来,心下酝酿了一番情绪后,盈满的泪水在眼中打起了转儿,言语中十分恳切地说道:“可是姐姐若是不喝药,身体就不会好,身体好不了我们就更没有离开这里的机会了,一旦有机会可以逃走却因姐姐身体的缘故而错失良机,姐姐难道真的不后悔吗?”
姚兰儿看着强忍住眼泪要掉不掉的妹妹,一股难言的酸涩涌上了心头。姚兰儿伸出手替沈梦琛擦拭着眼眶中的泪水,语气中带着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决然,“晓蝶,咱们爹娘没的早,我答应过他们要好好照顾你的,你放心,姐姐一定会想办法让花娘同意放你走的,你就不要自己去冒险了!”
“事已至此,你怎么还不明白!她们是不会放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离开这里的,要想离开,只能靠我们自己!”沈梦琛对这个执拗的女孩有着深深的无奈,如此明显的事实为什么她就是看不明白?
沈梦琛的话令姚兰儿沉默了,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或许她是知道的,即便是她再说些什么,那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沈梦琛小脸一板不容拒绝地将药碗送至姚兰儿嘴边,“先把药喝了,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姚兰儿惊愕的微微张开了嘴,一种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不由得萦绕心头。她打量了又打量,感觉妹妹晓蝶似乎是哪里不一样了,难道是撞坏了头的缘故?……
屋外秋风瑟瑟,枯叶漫天飞舞,飞鸟南去成群,冷月照水凄寒!
一晃月余,此时已入深秋。姚兰儿身体早已大好,沈梦琛额间疤痕也已全消,只是望着屋外的萧条之景,二人各有心思却又同是高兴不起来的样子。
花娘一连几日遣人前来查看她们的状况,想来早已按耐不住想要将人拉出门外,姐妹二人见无法继续推脱下去,才勉强应下了明日便去学艺。
翌日一早,花娘身边的小翠双手端着托盘将她们姐妹二人今日所需衣物一应送了过来。
“兰儿姑娘,晓蝶姑娘,花娘命奴婢为两位姑娘准备了些衣物,一个时辰后姑娘们都在听雨轩集合,还请两位姑娘莫去迟了。还有,从今日起,两位姑娘便搬到荷香小筑与其他姑娘们同住!”
小翠麻利的传达完了花娘的意思,便急匆匆的离去了。
二人穿戴完毕便出了房间朝院外走去,守门的壮汉目视着二人走出这所小院却没有阻拦,可见小翠离去前已经打过了招呼。
听雨轩中,几架七弦琴并排摆放。四名身着锦衣华服的女子跪坐在蒲团上,等待着其他人的到来。不得不说,花娘挑人的眼光着实不一般,光是论长相,随便丢一个在女人堆里都能艳压群芳。
二人迎着一众打量的目光缓步走进了听雨轩,与其他人互相见礼过后二人便落座余下的两个空位之上。刚一落座,只见一名年纪三十有余身着蓝缎长相淡雅的女子走进了听雨轩。看来,这位便是她们今日的教习先生。
这位女先生名叫白贺春,是这丽京城中最有名的琴师,几年前曾在赫连太后的寿宴上抚琴被赞,后因种种缘故未曾有幸留在宫中。白贺春能来这里,显然花娘是花了大价钱的,足可见得她对这批姑娘的重视程度。
很快,时至正午,白贺春离去,姑娘们也到了用饭的时间。三三俩俩结伴而行间,不料不远处竟有女子撕心裂肺的凄惨叫声隐隐传来!
小翠急匆匆的赶来阻断了大家的去路,言语间竟有几分急切。
“几位姑娘,花娘让大家前去观刑!”
沈梦琛目光一扫,除了她们二人,其余四女神色皆变,可见,小翠传过来的消息无疑另大家心生畏惧,看来观刑一说,早有前例!
六人神情不一的跟在小翠身后一路急行着,绕过一栋木屋后,便传来了木棍击打在血肉之上发出的沉闷声响。一名满身血污的女子趴在抓痕遍布的地上,连接着皮肉的断甲上还挂着鲜红的血珠,惨白的脸上附着着斑斑点点的泥土,几缕碎发湿漉漉的粘腻在额间,双腿以怪异的姿势蜷缩着,看样子应该是被打断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渐渐衰弱下来,很快连喘息的声音也弱了下去,只有粗壮的木棍在狠狠落下的时候,那具血肉模糊的身体还有着些许本能的反应,提醒着人们她还活着!汉子依旧卖力的挥动着手中的木棍,丝毫不因躺在地上的是个女子而手下留情,可见也是早已干惯了此事的。站在花娘身侧的朱风俊见观刑的人已经来齐,便打了个手势命行刑之人停了下来。
花娘阴沉着脸看向一行来人,目光所及无不透着警告。
“之所以让大家过来,就是为了让大家都看看,这就是违逆藏香阁的下场!
我花了大价钱买了她来,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又请了有名的师父一一教习她本领,现在到了她回报藏香阁的时候,她竟敢偷偷的跑了!你们说…她该不该死?”
花娘的话像一根根利刺狠狠的戳着姑娘们的心,这其中有哪一个又是心甘情愿卖身为妓的?可是地上那女子的惨相无疑是对她们最真实的警告,只要有人还想着逃,那么下一个躺在这里的人便会是她们其中的一个!
杀鸡儆猴的把戏显然早已在花娘的手中使用的炉火纯青,姑娘们人人面色苍白目露惧意,其中以姚兰儿的状态最为突出,尽管她极力的掩饰着,可是苍白如纸的面容,抖如筛糠的身体,无一不说明了此时她内心的恐惧与不安。她不敢抬头,不敢看向花娘那双锐利的眼眸,生怕一不小心便会泄露出她心中的秘密!
就在姚兰儿六神无主胆战心惊之时,一双温热有力的小手紧紧的握住了她冰凉而僵硬的手,姚兰儿眼眸微微一颤,悄悄侧头看向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妹妹,只见一双坚毅果敢的眸子正朝她看来,姚兰儿只觉身体瞬间有了一丝丝力气。
与其他孤苦无依的姑娘相比,姚兰儿也是幸运的,最起码她能和妹妹相互倚靠,例如现在。
看着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姚兰儿一瞬间竟产生一种陌生的感觉,恰如之前她看着花娘时候,平淡无波的眼神中隐隐透出一股冷厉,是她以往从未见到过的。
一辆破旧的平板木车吱呀吱呀的被一路推来,地上的女子如同那日的阿武一样被丢在了车上,不同的是她此刻还没有死,不过在花娘和朱风俊眼中她早已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花娘收敛了目光开始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对你们都曾说过,想要光明正大的离开这里,机会是有的,就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抓住贵人们的心!…唉!大家都散了吧,回去好好练习琴技!”
没等姑娘们动身,小翠快速的走了过来,在花娘耳边低语几句,花娘便带着朱风俊朝藏香阁主楼方向迈去,在经过姚兰儿姐妹二人之时,花娘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了个转后这才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