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个被无数天才仰慕的绝世少女,在他心目中只是一个小女生,因为他清楚知道这个小女生比起自己还要小上几个月,而比自己小上几个月的小女生一年前便已稳坐青彦榜榜首。世人提起这个绝世少女,自然而然会想到自己这个拿婚约换名额的废物,虽然自己不是什么废物,不过世人却不会在意他的辩解,虽然他没有辩解,可就算是辩解的话,估计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所以他想拿第一,自己拿到第一就不是什么废物了吧!别人就不会再拿这些事来说了吧,最重要的是他还是想给自己一部分压力,因为他有一个无比强大目标,他这样安慰自己。
李雪山的名单终于念完,共计三十六人,其中新生九人,分别为:宋家书、阮星魂、朱一龙、花胜男、摩勒、熊氏兄弟、端木青松、仇少痴,老生二十七人,分别为:龙九、上官西风、洪青、年凤、路无方、余名虎、赵洪进……
紫金山山巅,容貌清癯,一袭朴素青衫的院长,一手拿着棋子,一手拿着酒葫。
与一女道士装扮的中年女子在棋盘上对垒,一幅胸有成竹的神态,风范不可谓不高雅,气势不可谓不出尘。
世外高人,不过如此了。
女道士身后站一少女,二八年华,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清丽秀雅,容色极美,更带三分英气,三分豪态。
少女看了一眼棋盘,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连忙转过头去,差点喷出一口血,看向别处。
两位八境,一个儒圣,一个武圣,当今天下最顶尖的两位,对弈起来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过程,也未弈出石破天惊的妙手,下的棋盘犹如一团乱麻,如同两个孩童在那泥泞里打滚斗殴,与国手境界绝没有半颗铜板的关系。看情形,这位武圣的棋力根本就是和儒圣不相伯仲,难怪会杀得难舍难分。最让少女无法接受的是这位儒圣一边落子,一边自语:狭小处,螺狮壳里做道场……孙子曰,藏于九地之下,动于九天之上……”
少女瞪大眼珠,怎么都没瞧出妙处,只看到昏招不断,惨不忍睹。
院长盯着胜负五五分的局势,洋洋得意道:“唯有与武圣下棋才能如此酣畅淋漓,痛快,痛快!待我们杀它个三日三夜。”
武圣落下一枚白子,微微点头说道:“这次一路护送宋家书,算是还了你当年的人情,说实话,你对那姓宋的未免有些……”
院长点了点头,直白道:“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武圣想了一下,说道:“能捞你大驾的,还不是当年那些旧事,猜到不猜到,又能怎么的,我在这里提醒你一点,玩火可以,但别烧到我徒儿身上。”
院长微微一笑道:“不是已经解除婚约了吗?你还担心什么?”
武圣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身后的少女绷紧了身体,竖起了耳朵。
武圣微微叹了口气道:“话是这样说,”转头望了望皇宫方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放出这个消息,都已经权倾天下了,他还在试探,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院长淡笑道:“帝心最是难测,谁知他想干什么,对了,当初你为什么就看不上他?还……”
武圣挥手打断他的话,鄙夷道:“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想我拆掉你这破院子,就闭上你的臭嘴。”
院长最是了解面前坐着的这个女子的性格,说得出做得到,悻悻然哼唧了两声,猛灌了一大口酒来缓解尴尬。
“听说你们书院这届的新生不错?”武圣突然转移话题道。
“岂止不错,那是相当不错。”院长一脸的自信道。
“呵呵!”武圣轻笑了两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少女,讥讽道:“有本事这次把榜首再拿回去。”
院长抬头看了一眼少女,缓缓卖了关子道:“也不是不可能。”
……
夜色深沉,繁星满天,少女一人独坐山巅,陷入沉思。
师父今日与那儒圣只是下棋吗?他俩无意中透露出的信息让她微微吃惊,只言片语却包含了太多信息。
那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爷爷为什么给她许下这么一桩婚事?她叹了口气,虽然她自幼与爷爷亲近,别的事情都好说,但是婚约的话……断然是不行的,如果他真是一个废物该有多好,就算人尽皆知她俩曾经的婚事,时间一长大家也都会忘记的,可是现在听说那家伙也到了真元境,也要参赛,如果两人比武大会上遇到彼此,她该怎么办?
想到此处,她突然有些不开心!
这个姓宋的小子真的让她心烦!
她开始有点讨厌那个小子了。
她开始有点讨厌大人的世界了。
藏经塔下一牌坊下,站着两位年龄相差无几的老人。
一人自然是那从山巅下棋回来的院长,还有一未老者鹤发童颜,身材及其魁梧,与院长站在一处,形成鲜明的对比。
见到宋哥儿到来,挥手止住了他的行礼,默声领着宋哥儿去往后山。
三人在后山紫金池不远处的一亭子止步,亭子不远处临时搭建一茅屋,扎了一圈竹篱笆,两位老人在厅内石凳坐下后,从茅屋走出一年轻女子,着村姑打扮,手里捧了套茶具,放在了石桌之上,然后回到篱笆院内烧水煮茶。
鹤发童颜老人笑意盎然道:“你们院长请我来陪你练练手,代价可是不菲,接下来的三天,我会模仿你的对手与你交手,中途我要是收不住手,到时候伤了死了的可莫要怪我。”
宋哥儿微微一愣,问道:“我能问问书院付出了什么代价?”
煮茶的村姑翻了个白眼。
鹤发老人呵呵道:“这个你要问你们院长了,反正是不菲,不然老朽岂能千里昭昭跑这么远来给你喂招,距离比武大会还有三日,所以我们只有三天时间,你们自己商量着什么时候开始,反正我不急。”
宋哥儿闻言大喜,自己目前所欠缺的正是交手经验,连忙拱道:“前辈谁都能模仿吗?。”
院长微微一笑,说道:“江湖上流传的,一楼二机三王四派五圣,这位前辈乃是二机之一的千机叟,与神机老人并列,他们两个一个擅长模仿天下绝技,一个擅长收集天下消息,。”
鹤发老人哈哈一笑,说道:“雕虫小技,登不得大雅之堂,哪里能与五圣相提并论。”话虽如此说,脸上不免露出一丝得意。
宋哥儿思索片刻,说道:“那先从青彦榜第十的断刀蒙卓开始吧!”
鹤发老人起身呵呵道:“断刀蒙卓,锦衣卫千户,师从道藏阁刀王,刀势迅猛,如冬雷轰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步如蛛网,连绵不断,传闻修炼到极致入圣,一刀落下,天地皆困,无招能破。”
“那蒙卓是真元境修为,我把境界也压到五境与你交手。”千机叟说着走到亭子外面。
身赋《境衣缥缈决》的宋哥儿自然知他是天罡境高手,闻言缓步走出亭子,右手持剑,蓄势待发。
千机叟右手真元凝聚刀状,身形掠起,半空中一刀劈落。
真元凝聚的刀很短,却挟这恐怖的飓风,还有轰隆隆地雷声。
刀法怪异,目标不是宋哥儿的脖颈,而是他左侧腋下。
风与雷,修行者到了真元境,击出的真元撕裂空气,才能轰出这样的效果。
千机叟出手,便不留情,乃是刀王的成名绝技------断水流。
刀法一途,除了刀上真元以外,最重要的是角度和走势,以及后面的招式的连贯,如何出刀最快就如何出刀,最好一气呵成,连绵不绝,如夏雨磅礴,泼墨一般,断水流,不是一刀斩出可斩断水流,而是形容连绵的刀招变换之间没有间隙,可以截断水流,着两者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刀未止,刀上罡气先至,宋哥儿一阵刺骨吃痛,手中黑剑一招九式,在空中划出一道闪电。
“轰”的一声,两人身影错开,宋哥儿低头一看,身上长袍已经裂开一条大缝,若不是他真元足够雄厚,抵消了大部刀气,这一招就会让他肠开肚烂,他长呼出一口气,咧嘴笑了笑,叫道:“再来。”
千机叟惊诧少年的真元雄厚,自己七成真元的一刀,竟然没给对方带来伤害,如此一来,倒是激起他的好奇之心。
断水流连续施展开来。
宋哥儿剑法虽然只有一招,但《嫁衣神行》步法却是极为玄妙,腾挪躲闪,似是下意识的举动,那连绵刀式虽然迅猛惊人,连绵不绝,但是宋哥儿凭借步法在险而又险的局面里,一次一次躲过如跗骨之蛆般砍击。
“轰”
“轰”
……
半个时辰之后,少年的真元雄厚程度再次震撼了千机叟,他眼中露出微惊之色,赞叹道:“果然不愧是书院弟子,怪不得院长下如此大的本钱栽培,想不到竟有如此雄厚的真元。”
宋哥儿往后撤了一步,长呼一口气,将黑剑插入鞘中,说道:“我需要暂停一炷香时间。”
千机叟终于微微松了口气,从未遇见如此让他吐血的状况,这少年哪来的这么雄厚的真元,还有那该死的步法,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玄妙的身法,断水流的连绵招式竟然被他一一躲过。
即便少年对敌经验不足,偶尔一次的判断失误,也能凭借雄厚的真元硬抗过去,自己的五境真元竟然只在其身上留下一道白印。
宋哥儿回到亭内,盘膝席地而坐,闭目思索,如何破解断水流的招式,在《境衣缥缈决》的辅助下,刚才对方的每招每式缓缓在脑海一一闪现。
如果千机叟知道了他要一炷香时间来想解破解之招,而不是恢复真元的话,估计会惊掉下巴。
《一剑》只有一招十八式,前九式为守,后九式为攻,虽然剑势复杂,但对敌起来总是略嫌不足,境界修为越高,这种感觉越是明显,不是威力不够,而是招式好像有所缺陷,怪不得被书院放置在一层,宋哥儿抛开杂念,默念静心咒,顿时心平气静。
断水流的一招一式随着他的思索,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然后慢慢的连接起来,变得清晰而真切,这是《境衣缥缈决》的功效。
一股无形的天地元气缓缓笼罩着他,天地仿佛在此一刻静止,宋哥儿如老僧入定一般,陷入沉寂。
千金叟吸了口冷气,这少年到底是个什么怪物?竟然瞬间进入了顿悟!
院长此时也终于动容,伸手在空中一挥,亭子四周百丈之内顿时布满圣境真元,除非五圣中的其余四人亲至,谁也别想踏入一步。
时间悄然流逝。
宋哥儿睁开眼睛,发现三人正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得俏脸一红,问道:“过了多久了?”
谢谢翻了翻白眼道:“两个时辰!”
“那要抓紧了!”少年口中念叨着站起身来。
……
轰的一下少年,被一招击出几丈之外。
谢谢皱了皱眉头。
院长微笑不语。
千机叟叹了口气,说道:“这招我输了!”
原来宋哥儿一番顿悟之后,《一剑》从原来的一招十八式演变为两招三十六式,不但在剑招上进行了改良,而且招式上也有所增加,对那断水流招式明显具有克制之效,千机叟对招之时,处处受制之下,危机时分,不得已调动地煞之力,与宋哥儿硬拼了一记,把宋哥儿震了出去。
望着眼前的少年,千机叟内心五味陈杂,缓了一会道:“我使的断水流,跟道藏阁刀王比起来,形似十分,意似七分,至于精髓部分,还是有些误差,那断刀蒙卓听说已全得刀王的刀法精髓,你真要是碰到对方,还是要谨慎一二……”
宋哥儿点头拱手行礼,说道:“下一个是排第九的小枪王,张郃”
千机叟微微点头,内心突然隐隐有些期待。
……
天色渐暗,千机叟望着亭中顿悟的少年,一脸的不可思议,打一架顿悟一次?别人一辈子梦寐以求都不得一次的顿悟,对这少年来说,仿佛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这……还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