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人看向沈行知越发畏惧,以为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书生布的局。
下一刻无数身着铠甲的军士冲入破庙,而先前那些军中健卒自知无路可退,竟然玉石俱焚的厮杀起来。
片刻后破庙中横七竖八的倒着十余具尸体,而沈行知也被两个军士押着,跪在一堆尸体旁。
直到此刻才从雨幕中再次走出一人,沈行知低着头,看到一双精致的鹿皮靴踏着雨水走入破庙。
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身着锦衣,一旁还有一个军士为他撑着一把巨大的羊皮伞。
那中年人约莫四十出头,即便在雨中行走也优雅从容,看起来皮肤白皙保养的极好,只是身上阴柔之气略重。
最后沈行知落在中年人的腰间,他看到此人腰系一根金丝腰带,再联系此人的气质和举止,沈行知心中已经大致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这位是宫内宦官,而且还是身份极高的那种......”沈行知心中想着,同时也在猜测这样一位内廷高官,来这荒郊野外干什么?
沈行知还被押在地上,那仅剩的两个皇城司禁军一见来人,连忙上前行礼,这也更印证了沈行知的猜测。
“拜见张先生,属下等无能,没能保护好柳神医。”沈行知听到那两人对金丝腰带的男子口称张先生,而柳神医应该就是那个被杀的医者。
单凭一个张先生,沈行知还无法判断对方身份,而后那位张先生和两个禁军的话他也听得不太清楚了。
又过了片刻,那位张先生来到了沈行知身前。
“听说你是合州府孝廉,现在该拿出悲酥清风的解药了吧?”张先生的声音居高临下的响起,那声音有些阴柔,不过又给人一种大气的感觉。
沈行知抬起头来,与张先生目光对视,而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悲酥清风,刚才都是我骗那些逆贼的,只是为了拖延些时间罢了。”
此刻沈行知表现的很谨慎,别看他是个穿越者,还是个类似主神世界的冒险者,可他一点不敢小瞧这些所谓的土著,因为眼下他的实力过分卑微。
“假的?可是我们刚才按压腹部,明明有针刺胸口气息混乱的感觉啊?”那两个禁军一听沈行知是骗人的,立刻一脸见鬼的说道,他们反而对身中剧毒深信不已。
听到沈行知的这番回答,那位张先生也明显一愣,而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沈行知。
沈行知连忙继续说道:“学生自幼醉心医道,你们刚才那么拼命,一身精气消耗剧烈,我所指的位置正好是一处隐秘的穴位,那种反应其实是正常的。”
“你说你自幼醉心医道?”然而沈行知的一番话,却让张先生瞬间色变,竟然关心起沈行知的医术来。
沈行知故作茫然的点了点头。
“那么你也会治病救人了?”张先生明显有些激动,看向沈行知的目光也大不一样。
“一般的病应该没问题。”沈行知谦虚的答道。
张先生看了沈行知一眼,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柳神医的尸体,而后忽然开口说道:“将他带上,立刻回京。”
话音刚落,这位张先生便转身向外走去,而后两个禁军也不由分说的就将沈行知押上了一辆马车。
沈行知坐在马车之中,很少有下车的机会,而且一路上被看的很紧,他也是无意间才知道,原来那位张先生,就是两省都知张恩浦。
两省指的是内侍省和殿中省,都是直接服务皇帝的机构,而同时兼任两省的都知,便是宦官能做到的最高职位,可以说这个张恩浦就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原本还需半月的路程,只用了两天便到了京师。
而后张都知只给了沈行知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让他沐浴换了身衣服,而后又被带上马车。
当马车停在高大的宫墙下时,沈行知确信这里应该就是赵国的皇宫了。
皇宫之中戒备森严,一路上虽然有张都知同行,但沈行知依然被盘查了不下十次。
最后他被带到一处富丽堂皇的宫室之中,不远外有一张雕龙的卧榻,上面躺着一个气若游丝的人,而这宫室四周摆着好几面屏风,隐约能看到屏风后或坐或站的还有许多人。
沈行知只是略微扫了屏风一眼,而后皱着眉头嗅了嗅,又一脸凝重的看向龙床上的人,此时他如何还不知道,那龙床上的就是当今天子。
而且沈行知能明显感觉到,当今天子已经气若游丝,气息还在不断衰败,眼看就要命不久矣了!
“合州孝廉沈行知,听张先生说你精通医术,今日虽是为陛下诊治,你也不必过于紧张,该怎么看就怎么看。”忽然靠近龙床最近的那面屏风后,传出一个端庄高贵的声音。
“皇后娘娘在与你说话。”一旁的张恩浦连忙提醒道。
沈行知闻言立刻跪拜下去,而后惶恐的说道:“臣定当竭尽所能。”
沈行知有孝廉身份,倒是可以称臣,而不必以草民自居。
此刻沈行知表面惶恐,可内心却有一种窃喜的感觉,他之所看着柳神医被杀,又在张恩浦面前表明自己精通医道,其实等的就是这一刻。
随后沈行知小心翼翼的靠近龙床,他先是观察了片刻龙床上的天子,而后又伸出手指轻轻的搭在了天子的手腕上。
当然整个过程张恩浦全程守在一侧,他几乎贴着沈行知,眼神之中有些许期待,但更多的则是警惕。
过了片刻之后,沈行知缓缓将手移开,所有动作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随后沈行知又面朝皇后所在的那面屏风躬身一拜,而后说道:“臣请娘娘恩准,臣想检查太医院为陛下开的方子还有剩下的药渣。”
“准。”几乎没有犹豫,屏风后的皇后就同意了沈行知的要求。
很快便有医官拿来方子,同时还有一盘药渣出现在沈行知的面前。
沈行知认真的看了药方,又仔细的用手拈起药渣闻了又闻,而后他一脸凝重的看向皇后所在的屏风,又一次躬身问道:“臣斗胆还有一问,陛下可是一直在此处宫室?”
这一次沈行知的问题好像与皇帝病情毫无关系,这一问更是让殿室内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略微顿了片刻,还是皇后再次开口说道:“这里是本宫的寝殿,当日陛下突发心疾,便一直在此处医治。”
然而听到皇后的回答,沈行知吓得一脸苍白,更是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
“请皇后赐臣一死,臣不敢说.....”忽然沈行知一脸凄惨的说道,这一番话更是让殿中其他人神色大惊。
“为何不敢说?又因何要本宫赐你一死?”屏风后皇后的声音也明显有些不解。
沈行知一咬牙,终于还是说了一句:“陛下昏迷乃是中毒所至,而这毒便是来自皇后娘娘这寝宫。”
“什么?”
“大胆?”
沈行知话音未落,四周的屏风后纷纷传出一声声呵斥,不过他发现这些声音中还有男子的声音,而呵斥的对象竟然不是自己而是皇后。
顷刻间殿室之中一片混乱,先是从左边的屏风后走出两人,那是两个身着紫袍,头戴长翅帽,年约五十出头的男子。
几乎同时皇后也从屏风后走出,沈行知看到皇后身着深红凤袍,头上倒没有佩戴冠子,只是插着珠花,不过也难掩雍容华贵。
那两个男子明显是朝中重臣,一出现便将沈行知护在身后,而后神色警惕的看着皇后。
此刻沈行知注意到,那位两省都知张恩浦竟然微微靠向了皇后,显然这位皇帝最信任的宦官,也是皇后最信任的人。
“本官乃是枢密使韩胄,这位是平章政事王佑元,你有什么发现尽管说出来,我们二人自会保你平安。但若你真是信口雌黄,那今日便真是你的死期了。”那两位紫袍中年纪稍轻的一位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