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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少年行

北林城,军事重镇。

北林城内实则已有多年未曾被战事波及,但三十年前,两大联盟间的战争就在眼皮底下上演过多回,只是近二十年来少了不少。

父辈们见过太多的杀戮在城外喧嚣,家里忙完了春种,就催促着自家孩儿莫要懈怠练武,若有股蛮力,便可从军卫国卫家,同时许多临时卸甲归田的兵士也开始组队操演起来。

随着城西大道上刚过去数队甲兵扬起的尘飘散,一飘着胜悦名号的酒馆外,一行四人驻足看了数眼,匆匆推门进入,身上味儿似与刚过去的戎装士兵差相仿佛。其中一位壮汉披散着小褂,小褂边幅上甚至还隐隐透出些许猩红。

北林城刀头舔血的伙计实在太多。与官府追缉画上面相不符,又不闹事的情况下,一众酒客依旧纷纷攘攘的划拳猜令,倒也没怎么注意来人。

四人似乎不屑于在楼下大堂内就坐,沿着楼梯拾级而上,来到二楼,寻了个雅间环席而坐。

没等小二近前,披着小褂的壮汉就随手解开布包着的背篓,倒出大堆物事,不过似乎也没啥珍贵物事,看起来就是一些药草和木材,甚至有散落掉下的,其他三人也不是很在乎,随手翻翻捡捡。

待得店小二姗姗来迟,瞄一眼四人和物品,大致就判断出四人应该是远行同伴,身份似乎是医师或药师,又像是匠人。虽然有点恼其在桌子上乱铺东西,不过资财上这几类人倒是不缺的,面上展露着招牌笑容,招呼上还热络了些许。

四个人在酒馆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自然也不敢翻什么波浪,迅速唤小二上了饭菜,扔给小二一锭碎银,吩咐帮置办两件干净衣裳送来,若有剩余,权当打赏。

这胜悦酒馆能开在城内宽大的城西大道旁,自是深有背景,店小二肯定不会贪墨了这小银子,两件干净衣裳也不难置办,便屁颠屁颠的办事去了。

等到小二回来,四人将将酒饱饭足,趁着小二交付衣裳与结账之时,顺口问了声青林学院具体所在何处。

店小二瞅着这四位像是去青林学院找活计的,前面得了打赏,也就尽心告知一番道:“四位爷,这青林学院确实在我们北林城,亦不难寻。出门往左行约莫半里,再依着北门大街行去,一路朝着北塔楼方向出了二城,距北门一里地这样,便可看到学院正门。

不过看四位爷比较面生,想怕不是我宁国人士,又不是军伍出身,小的寻思这学院是不容易进的。不若听小的一言,投身之所尽可往别个皇家学院为好。”

四人常在江湖摸爬滚打,听到这小二半遮半掩的话,其中一人便再拍出几文钱道:“那是为何,说来听听,爷几位高兴了这便是赏你的。”

“好咧!”

这小二盼着打赏,施展出自己不多的说书天分,笑道:“我宁国周边两大联盟环伺,别说我们北林城,就算都城长宁城,都难免龙蛇混杂。

话虽如此,四位爷,你们亦看到我宁国仍能独树一帜,实乃托陛下之高瞻远瞩,皇子皇孙们各司其责,拱卫我宁国。

具体到武院各司其责方面,例如太子殿下的学院碧涛院,为漕运通商各富商大力支持,培育之人才多偏向贴身护卫乃至影卫等死士,乃至皇太孙的苍幕院,一脉相承,不外乎多增些手艺人;

二皇子的池涔院取名于院内那最出名的祈愿池,又谐着驰骋之意,为国卜凶吉,及至二皇孙,亦同样传承。四位爷莫急,小的即刻说到青林院。

这青林院乃是三皇孙所创办,其父却是四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依着文武顺序立的学院,故此三皇孙随其父传承了军伍之道。

北林乃是宁国重兵镇守之地,这青林院自然也就有意将入院的人士培育为军伍之人。

首先入院大多均会给应试的学员数位聚集,以团队测试为最终入院考核,一过均过,一败全败,目的自然是培养彼此的协作和支援。

其次青林的入院测试,多为十人一排,四位爷想来不会拆散入了别人队伍,而团队一共就十人之数,余下六人也可数人齐聚,也可均为散人,若有些刺头儿,四人倒是不好压制六人;若是另外六人本自一体,想来四位爷亦不甘屈人之下。

咱北林百战之地,我等小百姓倒也略通军阵常识,军阵之事,重在听令,实非江湖逞单打独斗之能。

我宁国学院本就有教无类,其实哪怕青林院不青睐四位爷,他们亦会推荐其他皇家学院,小的观四位爷端得有鸿浩之志,兼且如今青林学院并未招新,若要求个出身,入院开个测试估摸还得费上一笔小财,没得必要跑去青林院一趟是不?

这才有此一说,嘿嘿。”

言罢,手就往那串铜钱上摸去。

这四人听闻不免有些面面相觑,却是没反对小二将铜钱摸了去。

店小二摸到到铜钱,赏钱到手,账单已结,更是识趣的没在一旁呆着,闪了下楼。

四人又商量了一会,这才下楼离去。

前番店小二看到四人离去后,才暗自嘀咕了句:就这几人,看起来就是刚自养尊处优处跑来江湖,各种露怯。看在赏钱上真给他们掏了心窝,若不依着我话儿去了,怕不被青林那帮狠人削成啥样。

哎哟,掌柜的别敲,我马上去招呼客人。

喧闹的白天慢慢过去,北林城仿若入睡的战争巨兽也归于平静。

青林院内,一位劲装少年与一位白衫男子坐于一石桌,桌面倒是酒茶皆有,白衫男子形态优雅的端坐,连端起茶杯的姿势都仿佛女子一般轻柔。

劲装少年却是不耐如此斯文,时不时拿着酒壶仰头就喝。

白衫男子哪怕见得多,还是忍不住说道:“林儿你离开长宁数年了,舅父看这新月,恍若看到你少时那般精雕玉琢,现今并无外人,怎地还是将张狂放于台面,岂不知过犹不及?且收起罢。”

却是三皇孙宁云林与其舅父沈明伟。

宁云林倒是不惧自家这小舅父,咕噜又灌了一口,才眯眯眼,促狭道:“小舅父,你文武兼修,母亲托你照看我一二,我亦不好拂了母亲的好意。只是既知我少时的乖巧样儿,就该晓得我若附庸风雅又有何难?”

宁国外交关系上虽然如履薄冰,却也可说得上是承平日久,自该归功于数代宁国皇帝的文治武功,因此武功方面且不论,以文立国中治国的大儒世家可是涌现不少。

大儒家目前以石家为首,国师石智勇武道水平固然不俗,然其治国能力更是为世人称赞。近十年来,石智勇登上首相之位,拜国师之名后更是将宁国打造成四海升平,万朝来商的国度。

沈家家主沈清赟目前官居礼部侍郎,沈家架构上自然就循着大儒世家来构造,即保证有足够多的子弟入仕,也会让少部分子弟来兼顾武道修习,毕竟文官升到极致就是石相,他还兼有武相这实力,才有了权势滔天,可见从文难得皇族宁氏青睐,鸡蛋总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

沈家差不多与石相同一时期发展起来的世家,人口不似石相家简单,沈明伟家里是老幺,沈家嫡庶不论,单以年岁来排,行十四,上头尚有五位哥哥和八位姐姐。

宁云林母亲作为沈家嫡长女,能嫁与宁氏皇族——今上的四皇子可算高嫁。

为此宁云林年少时去外祖家里,所有的表亲俱都是一副文雅范儿,恭谨有余亲昵不足。环境使然,弄得宁云林没奈何也只能收着性子,端着份风骨。

所幸沈明伟作为沈家老幺,不单家里得宠,年岁上其实也就比宁云林长个四五岁这样,尚能彼此玩在一处,宁云林展露本性时便也不避着自家这小舅父,一来二去,便与这位小舅父自幼亲近。

哪怕沈清赟门生众多,与同级长官尚书施栋相比亦是不遑多让,只是沈氏作为皇子妃,皇权当道的情况下,沈氏作为得宠高官和新晋世家的嫡长女,在长宁城内尽管自己曾有一定的手帕交,也得注意避嫌不能来往过多。

自家嫡长子循着祖例出来统领学院作为历练,能托付且不让人背后嚼舌头也只有娘家的小弟了。

沈明伟与宁云林从小交好,一贯又不会被家里束缚太多,加之是自家长姐所托,便应了下来,寻个由头,堂而皇之的跟着宁云林来到了青林学院。

只是这青林学院教习内容虽然偏军阵,统领的宁云林却并非莽汉,无论看人眼光还是演习决断都不曾请教过沈明伟,而事后复盘,沈明伟都不得不承认或许自己这皇侄儿比自己要强些。

不过沈明伟心是挺宽的,这个没啥好妒忌,想来皇室的教育会比新晋世家要好,唯一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宁云林嘴上尊称,言语间倒经常略带闷骚逗趣,仿佛两人的年岁上倒转似的。

沈明伟虽然面上努力维持不多的长辈架子,内心实则早已将这个皇外甥当朋友,对着宁云林的逗趣,便也不以为意淡笑啐道:“你个老兵油子。”

宁云林偏又端起文人范的回道:“不敢当舅父谬赞。”

新茶美酒斗十千,北林游侠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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