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户,山口组总舵。
阿拉斯带着田雨,推开街角斜坡上一扇小门,里面是林林落落的大小房屋,绿枝藤蔓探出墙头,整个围墙包裹了一大片屋舍,占了小半条街。
山口组弟兄或边走边聊,或高谈阔论,或大笑酣怡,或戴着拳套冲击悬挂的沙袋,见到阿拉斯都立马挺直了背脊,点头微笑。
然后用狐疑和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田雨,在他俩走过后纷纷议论。
A:“阿拉斯女朋友不是老大的女儿和美吗?”
B:“什么女朋友,是未婚妻,不过他带这女人来这干嘛!”
C:“这下有好戏看了,和美那性子谁都怕,老大又是强势宠女,看这阿拉斯该怎么办,呵呵呵。”
会议厅是一大块露天的庭院,一把桃木椅上,六代目司忍端坐着,狭长的眼睛里盛满沧桑与城府。
弟兄们前前后后聚集了几百人,这只是三万名成员里的部分管理层,年龄大多50岁以上,偶有年轻人赤裸着臂膀,脖子以下整个上半身绕满图案繁复诡异的纹身,热辣嚣张的美!
田雨第一次亲眼目睹黑道社团聚会,心脏突突地跳。
阿拉斯将田雨安置在最角落的一把日式框椅上,进入人丛。
本来,阿拉斯就不应该将田雨带来,但若是她一个人呆在医院怕会再次受到和美的袭击。一方面,他又惧晦干爹司忍见着这女人,会对自己产生歧义,毕竟和美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因此,这一举动是他思前想后将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都剔了一遍最终还是决定带田雨来这,毕竟留医院太危险,在自己身边最安全。
司忍边上站着一赤膊纹身男,“大家安静,组长讲话了。”
霎时间,前一秒的吵闹喧嚣立马静得像无人,鸦雀飞过都听得明明白白。
司忍站起身,询问了日本四岛内组员的活动情况及营生,宣布为上个月壮烈牺牲的弟兄开追悼会。
“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件事,我人生里极为重要的一件大事,和美,阿拉斯,你们过来!”
筱田和美由四点钟方向,拨开人群走到老爸身边。她穿一身杏色和服,裙角绣着几朵精致的幽兰。
阿拉斯心里突突地跳,大概领悟到了什么,走得迟钝而犹豫。
“这个月底,我将为和美、阿拉斯在竹取亭丸山酒店操持结婚典礼,届时望各位兄弟捧场助兴,鄙人感知不尽!”
司忍微微鞠躬。
顷刻间。
人头攒动,一阵欢呼。
和美垂着头走过去,小手勾住阿拉斯,露出少女的羞甜。他手心里冒着密集的汗。
司忍转过头:“新郎倌,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阿拉斯想拒绝,最终却反扣住和美的手,“我没有问题。”
司忍面带微笑,端起搁一旁案几上的清酒杯,冲弟兄们大声说着什么,至于说什么,阿拉斯已不关心了。
司忍端起清酒一饮而尽。
最远处的田雨,由于不懂日语,瞅着这几百个人一会闹一会笑一会沉默,再次联忆起儿时的山鸡哥与陈浩南,她此刻多想回到上海,回到母亲的身边……
弟兄散去,时不时有人扭头看了眼田雨,一人小声冲另一人说:“瞧,那野女人都不知道阿拉斯在玩她,呵呵。”
司忍在女儿的陪伴下慢慢踏出庭院,去到另个屋,忽然想起什么,撇下和美,又掉转头去找寻阿拉斯。
当司忍再次出现在庭院。
阿拉斯身旁多出一个年轻女人,年龄和他差不多大。
司忍浑身一激灵。
快正午的烈日下,阿拉斯、司忍、田雨三个人站在空无一人敞廓的院坝里对峙着。
“阿拉斯,她是谁?”
“爸,这是我朋友。”
田雨不会日语,唯独听懂了“朋友”这个词,听到阿拉斯对自己全新的定义,田雨心底一抹甜鞠。是啊,在她救他他救她的繁复时光里,自己和这个人确实建立起了某种程度上的默契。
“这就是和美跟我提及的那个中国女人吧,那你今天带她来开会又是什么想法?”
阿拉斯不耐烦地揉了揉鼻梁骨,“爸,和美那性子你是知道的,她误会我和这女人有关系,老是找她麻烦,她怀着孕住医院里不安全,所以……”
“所以你就带她来这?”司忍老头头发银灰,狭长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残忍的霸气,“这是什么地儿,能随便带人来,无知!”
老头生着气,嘴角下陷,背着手一步一步靠近田雨,打量起这个姑娘:“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田雨茫然地看着他,脑子全是他说的那一片叽叽呱呱咕咕,乱七八糟。
阿拉斯害怕,倘若他倒出田雨是因为上一次在中国绑架那个富商而结识的,老爸说不定会软禁田雨,继续逼金正宇拿钱赎人。
司忍眯缝着关二爷般的凤眼,心里格外有数。他由中国回来汇报时,曾经说过绑架了金正宇的女朋友,并讲述了大致过程。司忍就纳闷了,这小子中国没什么朋友,瞅这姑娘这小模样,这身行头,洋溢着上层阶级的赶脚,如果自己没有猜错,这女人就是之前被阿拉斯绑架的中国女人!
“她就是金正宇的女朋友?”
阿拉斯吓了一跳,遂即恢复正常,老爸的城府还有啥可吃惊的呢,“是的。”
司忍皱起眉抬高音量:“你可知道!你今天带这女人来开这会,弟兄们怎么看我女儿!我刚刚才宣布你俩的婚事!”
阿拉斯内心有愧,别过头。
田雨大致觉察到这老爷子在说些什么,她摆着手,用不算太好的英文说:“不不不,不是您想的那样,我男朋友叫金正宇,是他委托阿拉斯照看我的……”
该死!
阿拉斯心里咒骂。
这蠢女人真是傻,自己千方百计避免司忍知道她是金的女朋友。她没承认之前,司忍也不会100%断定,这下好了,死定了!
司忍眯缝着眼,面露微笑看着她。
看的人头皮发麻。
年轻的时候,他学过少量英文,就算不懂,金正宇这三个字的发音任谁都听得出。
他俯下身子,微微弓腰,手撑着腿肘,“姑娘,你男友真的是金正宇?”
田雨意识到什么,身体略微靠后。
“好,很好。”
司忍笑起来:“阿拉斯,你打算怎么安置这个姑娘?”
“爸,放她走吧!”
“放,当然得放,还得光明正大。放之前呢,得让这姑娘配合咱们做点事。”
阿拉斯用身体挡在田雨面前,“爸,放她走吧!”
司忍最见不得此刻阿拉斯这副贱兮兮的样子,他一股脑又回忆起自己年轻那会,因为那个女人的出卖差点丧了命。他用手指顶住阿拉斯的额,“你醒醒!这女人会害了你,你做事用点脑,他就是你下手的对象而已!不管她再怎么救你,咱该怎么干还得怎么干!男人做大事要狠。这姑娘我来安排,你就只考虑你与和美的婚礼,还有你蒙古的养父母!”
司忍带着愤怒背手而去。
田雨呆呆地立在那,一大早起来,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孩子在肚里闹情绪,咕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