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别滝乃家,傍山而建的和风庭院温泉酒店。
俩人踏过廊桥,越过门口禅味浓郁的水、树、草、石,一位衣着端庄的老头上前为田雨和金正宇引路。
田雨推开日式酒店房间的门板,坐跪在榻榻米上,一瞰外面窗阑半掩,青山葱茏。俩人卸下行李,饥肠辘辘,便叫了店里最著名的两款怀石料理让适侍应给送到房间。瓷白盘子里盛着毛蟹鲜钳与和牛,小蝶蘸酱,两杯热腾腾的抹茶。
俩人靠窗傍山席榻跪坐,对望着边笑边吃,田雨吃到吮指。
用完餐他俩上了五楼顶层泡了温泉。温泉池无边设计,热气氤氲,和山景融为一体。
金正宇浑身发着汗开始聊这里的温泉:“登别背靠活火山,温泉水来自地狱谷,是全日本最纯净、上等的泉……”
田雨像个小粉丝一脸的崇拜。
泡了汤浑身舒畅,俩人牵着手漫步山谷到傍晚太阳落山,才恋恋不舍回到酒店。
夜里,金正宇轻轻抚摸田雨的孕肚,对着未成型的胎儿问好,轻声哄她入眠,这大概是俩人相识以来最放松愉悦的一天。
次日清晨,见金正宇睡得香熟,田雨又直奔无边浴池泡汤。
一个长发女人背向田雨,系着细带比基尼水里泡着,后背肩头纹绣着一朵硕大的红莲花,散发出浓烈诡异的美。听到有人来,匆忙回眸,那是一张很日式清纯柔和的脸庞。
热乎乎的汤里就只泡着她俩,大家都不说话,各泡各。
这时。
逆着光走进来一位穿浴衣(和服的一类)的男人,看不到脸,身影伟岸。他越走越近田雨越觉得好生眼熟。
这可不是阿拉斯又是谁。
“阿拉斯!”
田雨本能地唤出他的名字,堆叠起满脸的笑。
长发女人一个回头一甩发,水珠溅了田雨一脸,他盯着田雨用日语问着阿拉斯什么。
阿拉斯用日语回复她。
女人将田雨看了又看,眼神一阵寒气。
田雨:“阿拉斯,没想到你还真回日本了,我还以为你会被警察逮住呢。”
阿拉斯不看她一眼,冷冷地回绝:“认错人了。”
“不可能。”
这当然不可能,长得帅的男人多,但是帅到即使只露出眼睛也能让大天朝女性认为你是绑匪也照样收的男人,不多。何况,还飙了普通话。
日本女人细声叽叽呱呱了几句,眉头皱的。
田雨听不懂她在说啥,但他了解阿拉斯外冷内热的性子,也不当回事,接着问:“你什么时候回到日本的,这是你女朋友吗?”
阿拉斯不耐烦地说,“不干你的事。”
如果说刚才某一刹那,田雨有过片刻迟疑,那此刻他这说话方式,确定阿拉斯无疑。
阿拉斯也叽叽呱呱,拉起水中女人的手上了岸。
他执意牵她赶紧走,女人不乐意,那女人用蹩脚的普通话问田雨,“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绑匪与人质的关系。”
女人显然不相信,“我再问一次,你们是什么关系?”
田雨觉得这女人好大官威,看上去楚楚可怜,眼神里老透着一股子恬静的阴气,如果真要解释这种混合气质,抑郁症或者贞子更符合一些。
“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女人冲上前一把揪住田雨的头发。
阿拉斯伸出手臂挡回了他。
田雨往后一躲。
阿拉斯:“田雨,快走!”
田雨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女人什么来头,刚刚还斯斯文文的模样,突然就爆发出极大攻击性,这是人格分裂还是怎的。
她还是选择听信阿拉斯的话,在女人仇视的呱呱哔哔里,穿上衣服倒退着纳闷着离开这。
回到房间时金正宇已经醒了,看着田雨一脸的疑惑,“宝贝,发生什么了?”
“我遇见绑匪了。”
金正宇诈尸般坐起来:“什么绑匪?”
“上次绑架我那个男人。”
金正宇锁着眉头思考,大陆警方那么严密周祥地四处通缉他,尤其是现在互联网时代,密布天罗地网,这警察怎么办的案,居然让一个绑架大天朝商界巨头女朋友的匪徒逃出自己的国家。这次的相逢,又究竟是巧合还是那个男人背后的再次设计?
金:“你确定没有看错?”
田雨将刚才事情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
“小雨,我一直想不通那男人单纯只为了对你报恩而舍弃20亿?”
金正宇看来,田雨回来后对于那个绑匪似乎并没有太多抱怨,且关于自己被绑架的时间里发生些什么也没有细节描述。他听说过一种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就是讲被害者与害人者之间的变态情感。莫不是那劫匪对小雨不单单是“摸”这么简单,怕是他俩天天扎堆,日久生情,彼此爱慕,发生了实质性的不可描述的事。金正宇越想越觉得对。
金:“亲爱的,我,我……他真的从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吗?”
田雨极不耐烦瞪了他一眼。
“那他怎么知道你在日本?”
田雨听明白他的意思,无论自己怎样解释只能是越描越黑。她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准备开门走掉。
“咚咚咚!”
有人急促地敲门。
田雨疑惑地打开。
一个留着黑长直,样貌清纯柔美的素色和服女子站在门口,这莫不是刚才汤泉里那个狠女人吗。
她“嗖”地擦过田雨的肩溜进屋内。
开口台词也没变,“你们是什么关系?”
女人觉得田雨姿色尚佳,与自己不分伯仲,身材比例教自己好,除了小腹微凸。瞅她见到阿拉斯那惊喜的模样,哪里是什么绑架关系,分明是遇见旧情人。
金正宇从先前田雨的讲述里大概明白了这女人的来意。
田雨:“这与你无关。”
此言一出,却同时击中了金正宇与和服女人的心,他俩不觉得这是田雨甩的气话,更加印证了自己心里的猜想——有问题。
金正宇甚而选择了退后一步观望战局。
门外阿拉斯跟了上来,他听说有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敲遍了酒店的每间客房搜人。
阿拉斯一进门就拉着女人的手往门外拽,女人一把挣脱对准田雨肚子一个狠踢。
阿拉斯动作敏捷地用身体挡住田雨,小腹被踢了一脚。他想,自己要是再慢一点,这当妈的怕是孩子没了。
金正宇:“等等。”
阿拉斯回头。
“哥们,你该不会就是拿枪要挟我给你20亿那个人吧?”
金正宇看来,面前的这个男人比1.8米的自己还要高,颜值爆到就算丢进娱乐圈那都是惊为天人的。怪只怪那天他蒙着面没看清脸。关键这绑匪居然抢在自己之前护住自己的未婚妻,他真心觉得田雨和绑匪简直更像是两情相悦。
现在的局势是。
和服女要留下问清楚,金正宇想观战弄清田雨与绑匪的关系,田雨想与和服女斗智斗勇,阿拉斯想快点离开。
“对不起,请让一让。”
四个人回头一看。
门外穿着保全服装的两名中年男子吃惊地盯着四人。酒店的住客受到和服女的骚扰打来电话投诉,酒店方这才派出保安赶来清理现场。
在阿拉斯和保全的共同努力下,和服女眼睛直勾勾盯着田雨,面部阴冷地嚷嚷着被连拖带拉地离开。
田雨尴尬地垂下头,金正宇手托着下巴怀疑地瞅着她。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田雨:“解释,解释什么?”
“田雨我不怪你,但你得老实交待我你和那绑匪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怎么也这么问!”
“嗯,你说说看。”
“我,我和他就没关系!”
“看着不像我不信!”
田雨作为一个走路不敢迈大步,吃饭味道咸淡轻重都由不得自己胃口的孕妇,连日发生那么多事,自己对他都选择退让,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自己,今天更是敲定了自己与绑匪存在某种关系,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田雨眼睛朝他一瞪,“砰”地摔了门就走。
金正宇没有追,他反复在纠结她为什么生气,这不明摆着的事吗。那男人为什么会护着她而不顾自己女朋友,偏偏那饭桶容貌那般俊俏,哪个绑匪愿意舍弃20亿不要放自己苦心绑架的对象回家?不行,自己得找她问清楚。
金正宇夺门出去追撵。
田雨一个人踏进山谷,踩着青石板拾级而上,上午的空气出奇的好,朦胧薄雾轻绕山间。地面湿滑,青苔黏腻,她小心地移步前行。边走边想,那死鬼咋还不追上来!
走啊走,却远远遇见阿拉斯从自己对面走过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此时的山谷空无一人,绿浓流翠,俩人相隔几米处都停滞下前行的步伐。
“你来日本做什么?”倒是阿拉斯先开了口。
“要结婚了啊,我陪我未婚夫来这度蜜月散心。”
听到田雨提结婚,阿拉斯平静的表情下,按捺不住的内心激流涌动,他想表达自己曾经对于这个女人的动心,却什么也表达不出。
“哦。”
他应了句,绕过田雨继续向前。
金正宇追了上来,看见面前山谷里仅有的一男一女,什么话也表达不出内心的震撼,他无力地笑笑,笑自己太傻怎么一早就没发现。
“好,很好。”他似是自言自语地摆摆头,又似是对着田雨的嘲讽。呵呵,你这个小女人,我为你拒绝那么多诱惑,为你再次抛弃曾经的恋人,你倒是绿了我,我还傻傻地等着和你结婚。我金正宇一个名满全国的超级富商,名门淑媛争相往我身上靠,看上了你这个市井小老百姓,还打算娶你,你倒好,欺骗我的感情不说,还继续与这个男人纠葛。
金正宇慢慢转过身,浑身没有丝毫气力,大脑一片空白混沌,他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回走,步伐沧桑而钝重。
任凭田雨在自己耳边怎么解释怎么喊叫都听不清。自己已经为这个女人失去太多,此刻他好累好累真想好好安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