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南将军来了。”侍女蝶衣在昧月耳边悄声道。
正在绣嫁衣的昧月闻言指尖微颤,尖锐的针头刺破皮肉,血珠晕染,在衣服上落下一点暗红。
片刻后她才在蝶衣的惊呼声中将指尖含在嘴里,声音低低道:“请他到花厅稍等片刻。”
蝶衣应声离去。
室内只余昧月一人,她垂眸抚弄着窗前那盆濒死的海棠花。
几日未曾照料,在这不合时宜的季节那冶丽的花蕊竞显颓势,眼睑下垂打下一片阴影,却怎么也遮不住眼里的落寞。
想起南风她便心里涌起一阵酸涩之意。
平复好心绪她才起身向花厅而去。
——花厅——
“你守在门外,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人进来。”昧月站在花厅外嘱咐蝶衣。
“小姐放心,小姐——”蝶衣有些犹豫,但在昧月的注视下还是去脱口而出,“小姐马上就要成婚了,有些话还是跟南将军说清楚为好,否则让……”
“我知道。”昧月轻轻打断她而后便推门而入。
她早就知道他们是没有结果的,一开始就知道,她只不过是……
“南……”风字还未出口,她便生生顿住,而后改口道,“将军。”
她站在距离他一尺之外,显得既端庄得体又客气疏离,浑然不似平日那般。
南风诧异于她的称呼,也更诧异于她今日的疏离。
两两相望,沉默无言。
片刻后,南风打破寂静道:“阿月,你可是在怪我那日未曾去赴约么?”
他深情的望着她,眼里满是不解和懊恼,却独独没有昧月期望又害怕的憎恶。
见她不语,他再次道:“那日我本是要去的,但是皇兄突然急召我入宫……”
“将军马上就要出征了吧。”昧月打断他。
其实她并未怪他,只因那原本就是算计好的。
“嗯,三日后启程。”
见她出声,南风疏朗一笑:“阿月,我此去快则三月慢则一年,带我归来,我便向皇兄辞去镇北将军一职,然后娶你为妻我们此生便做一对闲云野鹤逍遥自在如何?”
他说的憧憬极了,眼里满是柔情。
昧月垂下眼去,不去与他对视,亦遮住了那汹涌而出的泪意。
喉咙发紧,她竟有些哽咽:“卿愿将军此去平安顺遂,得偿所愿。”
她一字一顿,努力的压抑住自己将要外泄的情绪。
似是察觉到她今日的不同寻常,他上前一步,关切道:“阿月你怎么了?”
昧月后退一步,摇头看向他的目光平静至极:“无事,将军勿需担心。”
而后她粲然一笑,天地失色,南风微微晃神,可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笑的有些哀伤。
“你放心,我定会尽快回来与你成亲,不叫你多等。”以外她是在哀伤自己又要去往边疆,他赶紧保证,俊朗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红但更多的还是对未来的憧憬。
那个在战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元战神,此刻在心上人的面前竟像个毛头小子一般。
昧月贝齿紧咬,心里酸楚的无以复加,片刻后才道:“想必将军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昧月不便相送,将军还请自便。”
言毕,夺门而出,那忍了许久的泪水倾闸而出。
蝶衣见状立刻跟了上去,而阿桑则差了小厮送南风出去。
南风啊南风,你可知,你此去便再无归期,日后怕是只得青山埋骨何须马革裹尸?
想到此处,昧月心痛难抑,遂跌倒在床边失声痛哭。
老天为何要如此作弄人?
“小姐,小姐。”蝶衣一路追着昧月回到房间,见她如此悲痛,不由得也红了眼,她跪在她身旁,轻揽着昧月的肩膀宽慰道:“小姐,蝶衣知道您心里苦,可您总要顾着您自己个儿的身子啊!您和南将军……”说到此处她顿了片刻才接着道,“小姐,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您何必如此执着?”
“蝶衣,你不知道,他……”
“小姐……”
“……蝶衣,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昧月依在她的怀里,攥着她的衣襟,茫然的竟像个孩子。
蝶衣回抱着她,一时哑然。
北疆战场危机四伏,有心之人更是设下天罗地网,只待南风领兵出征便会让他有去无回。
而她虽知晓内情,却被困于这一方天地,犹如雀儿一般,插翅难飞。
更遑论通风报信?
“南风载月三千里
归期已定终不还
奈何奴儿不成事
未能告与将军知
英雄归处是青山
春宵帐中泪涟涟
若是来生早识君
闲云野鹤共长欢”
“小姐,您别念了,让老爷知道了……”蝶衣见她一边念一边起舞似有疯魔之兆,立刻劝道。
“呵呵呵……”
“共长欢?吾与谁共一世长欢?”
“却不过只是痴心妄想一场罢了!”昧月癫狂道。
“小姐!”蝶衣见她神智已失,不由得大声叫她。
“蝶衣,我……噗……”
猩红的血珠自她口中喷溅而出,落在蝶衣的脸上,昧月双眼无神,直直的向后倒去,看脸色竟是快要不行了。
“小姐!”蝶衣扑过去接住她,大哭:“小姐,小姐你坚持住啊,奴这就去找大夫……”
昧月抓住她的衣襟,有些恍惚:“蝶衣,我……真的好后悔,若是……我便这么去了……倒也算成全了我……”多年的夙愿。
话还未说完,她便彻底昏了过去。
蝶衣见状,心神大乱立刻放声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小姐吐血了!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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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小女如何?”望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儿,丞相萧煜急切道。
闻言,那大夫收回按在昧月垫着丝帕的皓腕上的手,道:“丞相放心,好在救治及时,令千金已无大碍,小姐之所以昏迷不醒,呕吐鲜血,乃是急火攻心所致,待在下开过药方后,按方抓药,三碗水熬成一碗,连用几日便可无恙,只是……”
“只是如何?”萧煜追问。
“只是小姐脉搏时有时无似有衰败之象,且先天多有不足,恐是生于胎中,恕在下无能为力,日后若是好生将养,勿动肝火,不可劳神忧思,或可安然,不若……怕是熬不过双十年华便要香消玉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