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错错雨玲珑,庭前花相尽争荣。
一入四月,侯府南苑顿时变成了花海,都说芍药是花中之相,美而不傲,娇而不浮,不过此刻羽姝觉得自个儿身前之人要比那花相好看上几十倍。
“唉?好了吗?。”
锦屠无奈的坐在万月阁里催促着身边的叶羽姝,她已经被这丫头按在椅子上折磨了快一个时辰了,又是梳发,又是描眉的,坐的脊背都快僵直了。
“哎呀,好了好了,你在把这衣服换上就成了。”
羽姝回手将一个布包递给了她,叫人先换上后在照镜子,一脸信心十足的样子。
锦屠接过东西无奈的转进了纱帐里,打开布包,入眼的是一套浅灰色暗纹刺绣轻纱裙装,将衣服拿在手中抖开一看,她便皱起了眉头,边穿边开口询问。
“叶大小姐,你确定给我的是奴婢装么?”
“当然喽,换好了没?快出来让我瞧瞧!”
羽姝急切的撩开了纱帐,吓得那人赶忙将前襟裹了裹。
“哎呀,怕什么,我又不是男子,你这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扯开她护在胸前的手,羽姝无语的直摇头,看来这人没撒谎,她真的没穿过女装,还得亲自为她整理才行,撸起袖子围着人一阵忙活,事毕,累的一屁股坐到了软凳上,能让她这个侯府大小姐给亲自穿衣的奴婢,除了她白锦屠这东伏应该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大功告成,你可以照照镜子了。”
拿起茶盏羽姝眯眼欣赏着身前之人,虽说年纪相仿,可锦屠这身形可比自个儿差远了,真是该平的平,不该平的地方也平,面白肌瘦,难怪能掩人耳目这么久,不过此刻这身打扮还真让她有了种清冷仙姿之风。
其实,锦屠并不期待看自己着女装的样子,她也不想穿裙装,因为古代女子的衣着很繁琐,虽然很好看,但行动做事都不方便,对她而言华而不实,更何况羽姝给她的还是套广袖华服。
提起百褶纱裙,人刚要向墙边的大铜镜里张望,忽而门外传来了一声女子幽幽的禀报声,吓得羽姝差点将嘴里的茶喷出来。
“小姐,林府公子前来拜访,人在正堂。”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羽姝擦了擦嘴边淡淡的回了声,也不见人回应,门外又静了下来,锦屠推门向外张望了一下,竟连个影子都没见到,她微微的皱起了眉头,这人来无影去无踪,武功了得啊,看来侯府还真是个卧虎藏龙的地儿。
“走吧,让他们都瞧瞧我的成果如何!”
“这有什么好瞧的,我还是在这儿候着吧。”
“唉——,走吧。”
羽姝不理她的回绝扯起人就向侯府正堂走,一路上又拖又拽的,惹得府里下人们一阵狐疑。
“喂,你看,那不是新进府的婢子么,大小姐怎会跟她如此熟落?”
宁蓉小声与身旁的燕儿耳语,见那人竟手握瓷瓶,轻点花冠,只顾着收集花露也不搭理自己,索性无趣的瘪了瘪嘴。
随后燕儿抬头望着身前不远处正拉扯的二人,心想这府中的主子都病了,而且还病的不轻。
侯爷被传喜欢男子也就罢了,如今,就连平日里不让奴仆近身的大小姐也开始对陌生人亲密热络起来,且还是个女子,这对兄妹不知着了什么魔,而自家夫人病的也不轻,整日抱着个画像入眠,这些人都疯了。
此刻侯府正堂里,林若楼正与叶凤修小声交谈着事宜,琅之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边几上的玉雕茶宠嘟嘴,自大病初愈,他就觉得大哥好似变了个人,到哪都要带着他,实时看护,就差拿根绳子把他挂在腰上了。
拿起茶宠他使劲儿的拨弄着狮嘴里的银珠泄愤,正气着,银珠却被他抠了出了,咕噜噜一阵响动,珠子直撞到门边才停下,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身旁二人一眼,见人还在交谈,于是蹑手蹑脚的赶紧走过去蹲身捡珠子,不料却被另一只手占了先机。
“给你。”
话语出口,声音如风露入潭,清冷又动听,那人将掌中的银珠又向琅之身前递了递。
“不要了?”
她抬头看着身前满脸狐疑的小胖子,心想这小子不会这么快就不认得她了吧,琅之皱眉看着她,还真有点辨认不出的样子。
堂中交谈之人也被声音打断继而转头看向了来人,不过一眼,二人就同时愣了一瞬。
此刻,见门边正站着一名青丝云鬓的芳华女子,眉若远山,目若清泉,人着一身浅灰色轻纱华服,外罩透白广袖纱衫,腰间墨色长带随风飘舞,裙底青竹暗纹若隐若现,面容虽艳若桃李,声音却冷若冰霜,仙姿脱俗,清秀明丽。
这女子好熟悉,林若楼抬眼询问的望向叶凤修,见那人只笑不语。
“两位哥哥,看看我的成果如何?可还看得出是此前的人儿?”
羽姝走到二人身前自豪的要他们赶紧夸夸自己,为了让人更妩媚些,她可是把自个儿要穿去桃仙诗会的衣服都拿了出来。
林若楼起身围着锦屠看了一圈,除了声音,此刻这人根本找不出先前的半点影子,真是人靠衣装啊。
锦屠躬身向堂中之人轻施了一礼后,便侧立在旁,琅之站在她身前盯盯得望着她的面庞。
“大哥,这人……这人是——白锦屠?她是个妖怪么!”
堂中众人被他这么一问便都笑了起来,锦屠伸手捏了小胖子的团脸一把,笑呵呵的将银珠放在了他的手里。
“对,我是妖怪,而且还是个专吃小孩的妖怪,我呀最喜欢吃你这种胖乎乎的小孩子了,白白嫩嫩的,蒸着最好吃。”
随即她做出过恶狠狠的表情,吓得琅之赶紧跑到了大哥身旁,毕竟还是个孩子,对这些鬼啊神啊的很忌惮,林若楼抚着琅之的头笑着张口。
“没想到,你竟是个女子。”
他看了看身旁的小侯爷,嗤笑,看来眼拙的不光是自己,也难怪那日自己碰到她的手臂之时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叶凤修本担忧如何隐瞒这人的戴罪之身,此刻看来,他是多虑了,这一身女子装扮,任谁也看不出她就是先前的白锦屠。
“自今日起你就为我侯府的婢女,念你救了琅之的份儿上,若楼与你的债务算是两清了,不过,既入我侯府就要唯我事从,懂么?”
叶凤修看了那人一眼,见她黛眉微挑竟平静的答应了。
其实,此刻锦屠心里算是五味杂陈,虽说不必死了,也不用担心债务,但她还得为奴为婢,要她乖乖的听命于这个衣冠禽兽,除非太阳东落,瀑布倒流,此前她之所以能痛快的答应入侯府当差,可不是单单要给这人找不痛快这么简单。
她要做的事,才刚刚开始。